这么多年来,为了防止家里人顺藤摸瓜的打听到我,身份证上的日期都被我特意延后了一天(也因此路劲阳一直以为我是16号生的),我没有亲密交心到能一起庆祝生日的朋友,认识林晨前自己随便吃碗面就算完,有了林晨之后……就在那天缠着他给我下面(哈哈)。
小时候家里没钱,不可能专门为这个买蛋糕、下馆子,一般是妈妈早起给我打两个水铺蛋,蛋白韧韧的,蛋黄还没彻底凝固,筷子一戳清澈的汤水就被蛋黄染浑了,芝麻油的香气飘的满屋都是。大姐二姐张小弟——我们家起名儿就这风格,我的大名还是上了小学自己取的——看似目不斜视,其实都在偷偷咽口水。
乡镇扶贫的干部虽然每月都来,送点米啊面啊猪肉鸡肉,但水电、煤气等等日常生活的开销对我们家来说就已经是一笔巨额支出了。
我父母都是残疾人。爸爸据说是小时候高烧烧了四天,好不容易热度退下来,两边耳朵也都烧聋了;妈妈是天生的哑巴,智力可能也有点问题,有时候她会自己狠敲自己的头,或者呜呜啊啊的在家里疾步乱走,但她清醒的时候非常勤快,听说在娘家时也常帮父母做家务。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两个人不可能是自由恋爱,听扶贫干部们说当年是居委会把我父母撮合到一起的——一个聋一个哑,不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干脆也别去祸害别人了,凑一起算了。再说如果能生出一个健康的后代,这两人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一本万利的买卖干嘛不做呢?
我们家姐弟四个,只有我是从头到脚完全健康,所以理所当然的,只有我拥有上学、吃鸡蛋以及喝牛奶的权利。
叁年级的某天,二姐知道我有了正式的名字之后,趁爸妈不在家,偷偷把我用过的一本练习本翻出来,划掉姓名,用钢笔一笔一划地改成她自己给自己起的‘张消美’。她和大姐没事就在家翻我的课本,加上扶贫干部和当地妇联一直在跟进聋哑人学校的事(不过始终无果),几年下来,林林总总也认识了不少字。
我发现之后一是生气,二是心疼(铅笔写的本子都会擦掉多用几遍的),忍不住跳着脚对她冷嘲热讽:“就你还消美?消什么美啊?你长成那样……”
然后就被二姐上手打了。
我们姐妹里张消美长得最难看,妈妈生她时难产,在里面憋得太久,脸都憋坏了——这个不是我恶意中伤,而是她的整张脸都是往里凹陷的,眼距又宽,看起来奇怪又恶心。
平时张消美就不爱照镜子,我爸那个人没事总爱说些‘赔钱货’、‘丑八怪’之类的话,嫌弃她又丑又笨又不会干活儿,偶尔还会动手打她——那种时候她就会一个人闷在衣柜里,或者去掐还不懂事的张小弟出气。
大姐跟她关系好,她不会把她怎么样;我她惹不起,思来想去,柿子还是得挑软的捏。
那天我们俩撕扯着头发扭打在一起,她一边狠踹我的小腿一边凄厉的尖叫着,我也不甘示弱,张嘴就在她胳膊上咬了一口深深的牙印。客厅的大姐听不见,进来放东西时被满室狼藉吓了一跳,惨白着脸一手一个把我们拽开。
我还在盘算爸爸回来要怎么跟他告状,一抬眼,张消美满脸鼻涕,哭得好像是我欺负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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