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蛇目光落在露露身后的兔子身上,黄金色的瞳孔极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它尾巴一动,不等露露反应过来,蛇尾已经灵活地把塔塔卷了起来。
小兔子被卷到巨蛇的眼前,巨蛇的眼睛像两个巨大的灯,塔塔估计了一下,兔子的体型甚至还不如巨蛇的眼睛大。
糟糕。
不会这么倒霉又要死在蛇手上吧……塔塔想起了神庙里的那个家伙。
“大人。”露露声音发着抖,身上的蓝光愈发暗淡,畏惧之意溢于言表。她是死不了,但是她不想兔子死掉,她存在在世间这么多年,兔子是她遇到的第一个生命。
这片森林从来都有去无回,其他生物在刚踏进这里的那一刻就会被吞噬掉。
她太寂寞了。
“求求您……”
“你好?”
兔子的耳朵动了动,突然主动冲巨蛇开口。
露露没想到兔子竟然没有被吓晕,甚至还有胆量和巨蛇打招呼,她紧张得一动也不敢动,绝望地等待着巨蛇的动作。
巨蛇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把兔子吞掉,而是卷着它又往前带了带,平时被那双森然威严的眼睛看一眼露露都受不了,没想到兔子正对着不过咫尺的巨硕眼睛竟然丝毫不露怯。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兔子灵魂的影响,塔塔心里的恐惧也褪去了大半,她甚至有闲心认真地打量起巨蛇的外表。
他长了一身漆黑的鳞片,和这片森林一样黯淡无光,如果没有它那双灿然的金色眼睛点亮,它简直要融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再仔细一看,蛇身上似乎还有许多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口。它眼角处鳞片被抠掉了,血液才刚刚干涸,一块黑色的脏污凝在那里。
它好像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风光。
没有等到巨蛇的下一个动作,兔子再次张嘴,“你受伤了。”
巨蛇冰冷的金瞳里闪过片刻的迷茫,它完全没想到兔子会和自己友好地说话,更没想到它会说这个。
它迟钝地思索了一下,它有多少年没有说过话了。它甚至已经不记得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兔子确实对它没有任何的畏惧,它的后爪撑在卷住自己的蛇尾上,前爪指了指巨蛇的眼角,“你的鳞片都掉啦,看着好疼啊。”
巨蛇吐了吐鲜红的信子,它忽然觉得被兔子那脆弱的小爪尖碰到的地方有点痒痒。它在树林里活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它已经屏蔽了一切感官,无论风霜雨雪还是刀光剑影落在它的身躯上它都毫无感觉。它没有疼痛,也没有不适。
但是就在刚刚,它的的确确地感受到了一丝痒意。
于是巨蛇悄悄卸了几分缠住这个柔弱小东西的力气,它太脆弱了,它只用轻轻一拧,就会把它的小脑袋拧掉。
很奇怪,它喜欢黑暗,喜欢吞噬生命,喜欢看到生命的凋亡,但是眼前这个,从第一眼看到它,它就知道自己还想看它多蹦跶几下。
兔子感觉到卷着它的力气变小了,灵活地一钻,从蛇尾缝隙间跳到了巨蛇的脑袋上。
看到兔子这个动作的露露彻底懵了,什么求饶的话都卡在嘴边说不出口。
她都没在这位大人身边看见过活物,更不要说这么一个敢骑在它头上的活物。
巨蛇并没有要杀掉这只胆肥的兔子的想法,它静静等待着兔子的下一步动作。
兔子正微微低下头,在蛇眼尾受伤的地方轻柔地吹了口气,塔塔惊讶地发现被兔子吹过气的地方闪烁起一团浅绿色的光辉,一块充满光泽的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了出来。
露露震惊得再次拉长,变成人形,她张嘴想说话,却对上了一双带了森然杀意的金瞳,她第一次听到这位大人发出声音,“滚。”
古奥,威严,低沉,不像是近在眼前的地方发出的,更像是许多个纪元以前,最遥远的伟大神明降下的神谕,无可抵挡,不得违逆。
露露屁滚尿流地逃走了,她心里不知为什么,很是笃定兔子不会有任何事。
兔子自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它打了个冷颤,脚下一滑,从蛇首上掉了下去。
但它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砸在地上,反而悬在了空中。
脖颈凉凉的,它的后颈被一只冷冰冰的手捏住了。
“疼疼……”兔子平时在神明身边也算是娇生惯养了,哪吃过什么苦头,被这双凉手一揪,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疼?”
兔子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有些疑惑地重复着她的话。
它被人动作缓慢地放在了手心里,调了个个,终于能看清这个揪它的罪魁祸首长什么样了。
看到这个人脸的时候,兔子和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塔塔同时屏住了呼吸。
塔塔也算是见识过许多美人的人,但她从没见过美得如此自然动人的容颜,她觉得满天满地的黑暗都亮了亮。
他/她的美丽是流动的,是自然的,不是良工巧匠雕琢过后的美丽。
这片死寂的森林没有月色,没有星光。
于是他/她就成了月亮,成了星星。
夜晚的神明原来并未抛弃这个地方,星月不来,便请来了这样一个人。
一抹足以点亮世间万物的亮色,流动着,充盈在每一缕黑暗间。
巨蛇在这人出现后就乖乖低下了头,任由他/她漫不经心地抚摸,毫无反应。
“好漂亮呀。”兔子还在为这人的脸出神,傻呆呆地喃喃出声。
话一出口才发觉过来,它差点炸毛,这话太过直接,显得它好像有些没礼貌。
“姐姐,请问你是住在这里吗?这条蛇是你的吗?它好像受伤了。”
塔塔根本看不出这人是男是女,一头银色长发,深蓝如海的眼睛,五官根本美丽得难辨雌雄。没想到兔子直接就喊了人家姐姐。
美人拧了拧眉,似乎对兔子的一连串问题只是一知半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