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誊抄宫妃日常的起居郎道:“回陛下, 甄家父母所言,恰好与六公主被接回宫内的时间一致!”
陈帝轻轻‘嗯’一声。
当然对的上。
在上次甄让自陈身份以后,陈帝就让人立马去核实过, 但该走的过场都得走一遍。
百官齐齐跪下,贺喜陈帝。
陈帝面上波澜不惊。
等这些事情都完了, 陈帝派人送甄家父母出宫。
甄家父母已经上了马车,却扭头拉住甄让,担忧道:“万事小心啊。”
最开始对甄妩的心疼淡去以后,再看看自己的女儿的所作所为, 甄家父母也是心有歉疚,现在甄让一下子成了皇子。
甄父道:“之前的事情,是阿妩做的不对, 为父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以后怕是很难见到你,所以,还是现在就说了,希望你不要嫉恨我们。”
甄母缩在马车上,一言不发。
甄让看着甄父, 他的头上已经有了一些白发,人显得老态龙钟。
他小时候被甄家人捡回去, 他们对他一直很好,教他读书写字,不缺衣也不少穿,后来让他中举为官。
那些舐犊情深, 他是相信的。
只是甄妩的那碗药,甄让忘不了。
更何况,甄家父母终究更爱的是甄妩, 自己不过是在他们身边寄居的人而已。
幸好后来,他有碰到贾甄甄,能和贾甄甄在一块,不至于现在无处可去。
事到如今,时过境迁,再说什么,都显得十分苍白。
甄让对上甄父无力又慈爱的神情,他缓缓行了一礼,“我知道了。”
甄父微微叹口气,心知他不会原谅自己,没再说话直接上了马车。
马车悠悠走远了。
甄让回身,他还有事情要做的。
上一辈陈帝在知道贾甄甄和甄让的身份以后,他对贾甄甄下了杀心。
当时甄让和陈帝还曾争执过。
陈帝砸了花瓶,骂道:“我看你是昏了头!她那个骄纵的样子,怎么能做皇后?!再说了,贾甄甄做公主这些年,你怎么就知道她两手空空身后没有人?如果……”
陈帝道:“如果她有二心,想将你取而代之呢?!你这么大才被认回来,本来就根基不稳,她不能留!”
不能留!
甄让长舒一口气,上一辈子,甄让和陈帝最后政争执的结果,是将贾甄甄圈在甄府里。
但这一辈子,甄让怎么都无法容忍这么对贾甄甄。
皇位他要,贾甄甄的自由他也要!
没有皇位,他只能任人宰割,贾甄甄没有自由,她活不下去。
从跟傅子垣联手的时候开始,甄让就是在等这一天的到来。
甄让刚转身,大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大监轻声道:“六皇子,去见见陛下再回府吧,陛下还有事情要交代给您。”
“我知道了,多谢大监。”
大监赶紧躬身恭敬地引着甄让过去。
甄让和贾甄甄不一样,贾甄甄待在宫里那么多年,大监熟知她的脾气,但甄让这个人,大监却一直都摸不准。
甄让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上次皖南的事情,多谢大监了。”
大监诚惶诚恐,赶紧回头道:“分内的事,分内的事。”
甄让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他停住脚步,道:“大监。”
“嗯?”
“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一刻钟以后,让守着宫门的侍卫在轮值的时候,放傅子垣进来。”
?!
大监顿时浑身僵硬。
他来找甄让的时候,陈帝就告诉大监,他觉得贾甄甄不能留,没有跟甄让协商好这件事之前,甄让不能出宫,宫里最近的事情太多了,最好快刀斩乱麻,甄让哪怕是真皇子又怎么样,不听话的儿子,陈帝不需要!
大监满头都是汗水。
甄让问道:“大监,不知道你意下如何?愿不愿意帮我?”
甄让话里的意思,摆明了就是要逼宫。
大监从陈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在侍奉着陈帝,他一直对陈帝忠心耿耿,但那也只是因为没有其他的去路。
陈帝为人阴险狡诈,很多次,陈帝做的事情都让大监头皮发麻。
但幸好,一件一件不幸的事情,轮下来并没有轮到大监的头上。
大监年纪也大了,不过是过着混日子而已。
可是上次那个橘子,一下子让大监明白,陈帝总有一天会怀疑到自己。
陈帝杀自己的女儿都能下的了手,更何况是杀自己呢。
大监扫一眼甄让,见他目光平和,眼神笃定。
顿时心里打鼓:上次那个橘子,该不会是甄让故意的吧!
如果不是甄让故意的,那就是上天给大监的一个契机,让大监对陈帝生出害怕之心。
如果是甄让故意的,那他的心思缜密就远胜过陈帝,他登上皇位也是迟早的事情。
甄让这么一个绯红衣袍的郎君。
当年在上书苑授课的时候,几个公主都对他十分倾心。
他和贾甄甄赌骰子的事情还闹到陈帝那儿去过。
大监当时看他,只觉得这人面容素冷,不爱搅和这些凡俗杂事。
可他现在,居然想逼宫——
那是他的生身父亲啊!
甄让从大监不断变化的神情上读懂了大监的心里所想。
甄让淡淡笑了,水墨一样的眉眼晕染开一抹寡淡的笑意。
大监感受一种无法言喻的压迫。
甄让道:“我的意思,想必大监已经明白了,做与不做,全在大监一念之间。”
他气质温文尔雅,虽然好言好语,但这哪里有什么好选择的!
甄让托盘给他,他要不帮,只能是死路一条!
大监一咬牙,垂下头,恭敬道:“谨遵六皇子的命令!”
甄让淡淡笑了。
***
傅子垣在宫门口看见闵思琢的时候,有点惊讶。
“闵公子?”傅子垣诧异,“你也进宫啊?带着这么多人干什么?”
傅子垣在闵思琢身后的人里面,看见有罗萍,还有几个比较出名的文人。
傅子垣不解,“闵家的事情不是已经了了么?”
“是了了。”闵思琢道:“我进宫有别的事情,如果我顺利,傅将军就省点事。”
傅子垣笑的露出虎牙,他一向不喜欢文人,觉得文文弱弱不成气候,但到了盛京以后,他确实慢慢懂得了文人的厉害。
闵思琢来想必也是甄让的安排。
都怪贾敏突然动手,让自己也是猝不及防!
不过幸好在甄让布置的妥当。
过了午时三刻,宫门要换巡防。
傅子垣立马精神起来。
门一开,侯在门口的正是大监,几个人问个好,大监道:“傅将军,甄大人的意思,让闵公子先去。”
傅子垣点点头。
闵思琢跟着大监朝内殿走。
罗萍跟在闵思琢身边,丝毫不见害怕,他一身布衣,手腕上挂着一个鲜红的香囊。
闵思琢笑,“红粉佳人送的?”
罗萍坦坦荡荡,“希望这一趟能平平安安。”
一行人到了内殿。
甄让正跪在殿里,陈帝气的揉着眉心,见闵思琢进来,道:“思琢,你来的正好,劝劝甄让!”
陈帝跟甄让一说贾甄甄的事情,两个人就吵了起来。
甄让是一步也不让,没办法,陈帝只好让宫人去喊了闵思琢来做甄让的说客。
只是,这闵思琢今天来的未免也太快了。
陈帝的疑虑只一个弹指,正要仔细去问。
闵思琢已经一扬手,一众文人鱼贯而入。
这些人大多都是布衣,以前全部深受闵相的福泽,在不久前的宴会上,闵思琢就说了他的意思,陈帝无道,该换新的帝王。
他们这次进宫来,就是要当堂与陈帝辩论,而后帮助甄让彻底改朝换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