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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看到高大的杨树毫无预兆地轰然翻倒,徐听寒浑身战栗,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她蹲在虞响面前,才察觉那份击中她的情绪是恐惧。
    “你的脚怎么样?”她不假思索地握住他的手臂,惶然问。
    虞响不作声,垂着头望着地面,额前的短发挡住了眉眼。露出的下半张脸,肤色白得有些惊人。
    自从受伤后,他很少在室外活动。
    他和以前不一样了,只是走一步,都……
    徐听寒的手很凉,掌心柔软,按在他的手臂上,让他身上发热又发冷。
    “……没事。”沉默半晌,他低声道。
    好难堪。
    她担心极了:“疼不疼?有没有撞到?”
    因为太担心了,她都忘记了那些无谓的紧张。
    虞响的脸色渐渐变红,他试着挪动那只伤脚,转移重心,在地上坐稳:“……没事,没碰到。”
    深植于骨髓的的运动习惯,让他足够警觉灵敏,他及时调整姿势,本能护住了伤脚。倒是完好无损的那条腿,受力更多,磕破了膝盖。
    流血了,膝盖火辣辣的疼。
    可是伤口再疼,也没有他的脸烧得厉害。
    “没事。”
    他又说了一次,从她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臂。
    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好了。为什么偏要在她面前丢脸?
    徐听寒怔怔地看着虞响,他挣开了她,拒绝她的搀扶和帮助,一个人艰难站了起来。
    他勉强单脚站在那里,低着头不看她。
    裤子上沾了灰尘,他匆匆拍打拂去,客气道:“我没事,你去忙吧。”
    徐听寒鼻子一酸。
    李侠终于回来了。他进教室的时候还叼着面包,看到这场面大呼小叫,把徐听寒挤开,掺住虞响。
    他又高又胖,稳稳扶住虞响,一眨眼,他们两个就离开了教室。
    他们要去医院,刚才摔得太重,虞响需要检查。
    徐听寒呆呆地站了一会儿。
    门口的男生张望着,又找人帮忙叫她。
    “徐听寒!”门口的同学开始不耐烦,“有人找你!”
    声音太大,程紫终于从新款眼影试色里拔出眼睛,把手机熄屏,仰头看向她。
    只见那个苍白瘦弱的姑娘,茫然地一转头,一滴眼泪迅速从眼里掉下来。
    啪的一声,落在课桌上,摔成八瓣,溅在她手背上。
    烫了一下。
    “……”程紫突然站起来,鬼使神差地抓住了徐听寒的胳膊。
    她吃惊地望着她,用手指抹过脸颊,擦掉湿痕,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你坐着。”程紫憋出叁个字,把她按回座位上。
    徐听寒无措地抓着桌面,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程紫冲着门口大喊:“我找徐听寒有事,她没时间出去!”
    徐听寒深觉不安,但被程紫按着,只能坐在座位上。
    男生在门口站了不久,离开了。
    程紫没好气道:“一叫你你就去,你是小狗吗?”
    徐听寒不明白。程紫的话不是好话。
    可她又微妙察觉,这也不像是坏话。
    “……你找我有什么事?”
    “……”程紫低下头,看着徐听寒,“哼”了一声。徐听寒已经不哭了,脸上干干净净,神情懵懂乖巧,全神贯注等着她的回复。
    没看出有多么难过。
    她不禁道:“迟钝的木头脑袋。”
    她……不忍心看着徐听寒哭都不能好好哭。
    结果,看徐听寒现在这样子,好像她是做了多此一举的事。
    “啊?”木头脑袋感到困惑。
    程紫叹了口气,从手机下头抽出一张打满了红叉的试卷:“……我找你帮我讲题。”
    “好。”徐听寒立刻点头。她愿意帮助所有向她求解惑的人。
    十五分钟后,上课铃声响了。
    程紫精神涣散,发誓再也不会对徐听寒产生无谓的同情心。
    她以为备受打击满心伤情的徐听寒,竟然喋喋不休给她讲了两道大题,把她这个一窍不通说得快睡着了。
    “怪胎……”她一头栽倒在桌面上,没敢发出声音,动了动口型。
    虞响再次回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他拆掉了支架,拄着单边拐,从教室门口走进来。
    李侠那一帮男生拍着桌子欢呼。
    徐听寒听到虞响跟朋友们说:“……差不多已经好了,这次正好拆掉支架,开始锻炼复健,很快就能正常走路。”
    她挺为他高兴,嘴角翘了一下,想笑。
    但看着虞响的侧脸,她又笑不出来。
    大概是因为,他高兴,她也高兴,但他们两个的快乐,没有放在一起。
    她是个局外人。
    “……”程紫拿着小镜子瞥了她一眼,生硬道,“给我讲讲数学试卷第叁道填空。”
    “……好,这个是椭圆的公式……”
    程紫数着自己的睫毛,心里对那些ABXY发出厌倦的呕吐声。
    虞响悄然望向徐听寒,又默然垂下眼睛。
    下午的大课间,是同学们出去散心休息的时间。
    程紫跑到门卫室去收快递,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叁排,只剩下虞响和徐听寒。
    手里的笔写不出流畅的答案,徐听寒离开教室,走到大操场去。
    好闷。
    ——她也不是发脾气。
    但是,虞响……
    教室好闷,她喘不过气。
    月经期还没有结束,徐听寒不太愿意活动,走得不快。到了操场上,她也只是顺着跑道在内侧散步。
    初秋气温仍然烫人,灼眼的阳光照亮浮尘,她能嗅到草皮的清香和泥土的气味。
    热量洒在她的身上,藏在室内氤氲缠绕的病气,一点点都被晒去了。
    瘀堵的郁气无声无息地散开。
    她深深呼吸,深深吐气,走了半圈。
    “响哥!”
    有人挥手大喊。在跑道的另一头,声音不大,但徐听寒听得格外清楚。
    她望了过去。
    虞响拄着肘拐,慢慢走过来。
    跑道被他踩在脚下,他的腿不方便,走起来不好看。
    徐听寒却想起了他奔跑的模样。
    她的脸晒得发红,汗水从额头上渗出,她伸手擦掉,继续往前走。
    虞响身边的人来了又走,最终,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们相向而行,一个步伐缓慢,一个一瘸一拐,直到面对面。
    徐听寒顿了一下。
    虞响比她高很多,却垂着头,她看不清他的脸。
    她便也低下头,从他身边经过,把他甩在身后。
    脚步辗转画圈,他的肘拐拄在地上,空洞地一响,虞响转过身。
    面对她的背影。
    他突然说:“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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