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婵对上他写着心疼的眸子,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必如此麻烦了,女儿并没有什么胃口。”
“小月,扶本侧妃回房。”她转过身,缓缓抬起自己的小臂,而后在小月的搀扶下慢慢向后院走去。
白忠信虽然不是什么心思细腻的男子,但是也能瞧出来白玉婵心中的落寞。方才穆衍燃的话语亦是意思明确——他会留在陆青歌的身边!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心中的怒意无处安放——他现在只是觉得这个穆衍燃丝毫不知好歹,若是没有他白忠信的支持帮衬,仅凭他与穆展琅的兄弟情意怕是早就被贬为庶民了!
即使这般,他也不将自己的女儿放在心上,哪怕是怀了他的孩子也是这般冷淡的对待!亏他方才还因为他一声岳父而心中欢喜……
张管事看着白忠信颤抖着身子站在原地,便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轻声开口,道:“大统领,这些饭菜……”
“给本大统领滚!”岂料话还未说完,他便忽然一声吼叫,而后转身将身侧的大圆桌踢翻在地——一时间耳中听见的都是盘子摔碎的清脆声响。
一众丫鬟小厮们瞧见形式不对,便立马跪了下来,不敢多说一个字。
张管事亦是随那些下人们跪在白忠信的面前。他是府中跟着他年岁最长的奴仆,年长白忠信几岁。早年还随他征战沙场,后来年岁高了,又受了伤,便叫他安顿在自己府上做了一个管事。
这样多年来,白忠信这样动怒只有两次。一次还是一年前,当他交出自己的一半兵权,甚至甘愿被穆展琅发配到边疆戍守,只为让白玉婵如愿嫁给自己心爱的少年郎时,却发现穆衍燃不知从何处寻来一个女子。
为了这个女子,他竟然违抗圣旨,立她为广陵王正妃,只委屈着白玉婵做一个侧妃。
那件事情他动怒了许久,但是并非是因为被整个朝堂嘲笑许久——付出那样大的代价,却只换来了一个侧妃的位置;而是因为那一夜,他看见了自己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儿,独自一人依靠的窗边,留了许久的泪水。
“将这些收拾收拾吧。”不知过了多久,白忠信终于是动了身子。丢下这句简短的话语后,他便转身朝着后院走去,仔细瞧着步履蹒跚……
张管事站起身,忽然红了眼眶。他一生只瞧见过大名鼎鼎的威武大统领落寞过两次——一次是瞧见了那高傲的大小姐在窗边流泪,他就站在门外,陪着直到那盏暖黄的灯火没了光亮。一次便是今日,他走向后院,却像是没了全部的荣光。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过来收拾!”张管事大斥一声,而后抹了泪水朝着门外走去。
他阴冷着眼神,发誓要找到陆青歌的院子。他受白忠信的庇佑大半辈子了,是时候报答了……只要这个广陵王妃死了,一切都会好办许多……
过了正厅的连廊,白玉婵便松开了小月的手。她缓缓走在前边,无论如何都不让她靠近。
小月乖乖跟在身后,却是知晓前面的女子是在低声哭泣。只要她走在前面,便以为无人能知晓她的脆弱。
她来府中的年岁不多,但是仍是听闻过大小姐往日的风姿——那是怎么样一个敢爱敢恨,雷厉风行的高傲女子啊,如今却还是只能守在一个心中没有自己的男子,独自悲伤。
“侧妃娘娘,您就莫要难过了。”小月一咬牙,还是小跑着上前递上一块帕子。她低着头,已经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
可是面前的女子却只是伸出手接过帕子,而后便是一个哽咽的声音:“小月,你说为何这世间唯独情爱让人如论如何都放不下?”
小月抬头瞧了白玉婵一眼,却见她还是笑着的,只不过是十分苦涩的笑容。
“本侧妃……”说着,她忽然停顿片刻,而后继续开口,道,“我自觉已经付出了许多,却始终看不到那个曾经对我十分好的少年郎回头瞧我一眼。这便罢了,可当我想要将这份情感收回来之时,却发觉比成仙都难……”
“小姐……”小月红了眼眶,听白玉婵改了自称,便也随着她改了口。
可是她却是抹了泪水,而后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颊,道:“小月,日后我回到广陵王府,你便不要跟着了。”
“别说了,回房吧。”小月正要说些什么,便被面前死了心的女子打断了。她又转过身,朝着厢房一步一步走去。
她就那般乖乖的跟在身后,忽然觉得身侧传来一阵寒意,一抬头却是一颗颗白色的绒毛从天而降,它们缓慢而轻柔地来到大地,悄无声息。
“下雪了,真好。”白玉婵停下了步子,站在连廊处看着外面缠绵的白雪,嘴角终于是露出了一丝笑意。她的眼睛也在这一瞬终于有了些光亮。
前世,她还未成人形,他便会在每年初雪之时前来瞧她,穿着白色的衣衫,丰神俊朗,让人移不开神色。
他会笑着对自己说,你的皮毛便与这白雪一般,十分亮眼纯洁。
她知道他是要去见另一个女子,只是沿途路过自己的修炼洞穴,但是她却还是偷偷动了心思。
“你知道吗?那只小狐狸的皮毛已经不再洁白纯洁了,早已沾满了鲜血。”白玉婵说着,便缓缓伸出手却接住天空中的雪花。
可是她们在落入手心的那一刻便会化为水滴,寿命十分之短。
小月就站在一旁,听着白玉蝉说着一些古怪的话语。她亦是偷偷的落泪,替她觉得十分的不值。
“小月,你说,将本侧妃腹中的孩子取名为‘雪’可好?洁白无瑕,只期盼着他以后能够光明磊落,一生坦坦荡荡。”
小月立马躬身,道:“这名字自然是极好的,但是奴婢不敢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