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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朗康辙马不停蹄,向朗沐威栖息的养心殿而去,这般紧急的通报,打破了宫中的寂静。宫女们小跑在宫道上,点起一排排的灯笼。
    金碧辉煌的宫殿,在夜间更显得凄清空旷。
    太监总管钱澍将消息上报给了朗沐威。
    “到底是什么要紧事,让你半夜进宫来禀报?”
    朗沐威穿着睡袍,疲惫的坐在尚书房里,打着哈欠接过托盘上的文件。
    他就着灯火拿着文书仔细阅读了一番。读了一遍,似乎是不信,又揉了揉眼睛,再三读了读。这下惊得睡意全无,脸色一时青一时白,又派人去翰林院唤了人来辨别真伪。一眨眼,已是过了三更。
    “回皇上,”同样是夜里被唤醒,连滚带爬赶来的大学士李智,在认真研读后抬起头,“这文书,的的确确是东承国制品,无论是羊皮卷和信纸的材料,还是书写的规范,都是按东承宫廷的制式来的,并无差错。况且东承国印和鸡血石,世所罕见,断无伪造的可能。”
    朗沐威闻言脸色煞白,有些浮肿的脸庞上,显现出痛心疾首之色,他还存着一份侥幸,希望太子还是他熟悉的那个恭谦顺从的孩子,只是现在,在事实点破后,他心里某个部分似乎如一座高台瞬间垮塌了。
    不是没怀疑过,只是一直不愿意相信罢了。
    作为一个父亲,他做了他能做的一切,终究却还是不够了解他们,他生下这些孩子,却完全不懂他们的心思,无论他怎么宽容,那些争斗总是要来,除了奖赏和严惩,他竟拿不出其他的办法!他可以杀掉文武百官,难道他还要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吗?!
    “朕,百般提醒他!百般提醒!他竟是执迷不悟!执迷不悟啊……咳咳……”朗沐威激动地剧烈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仿佛一口气几欲上不来。
    “父皇息怒,您的龙体要紧啊。”朗康辙立于一侧,关切道。
    朗沐威完全无暇顾及,他起身挥手通知下去,“去,派人把太子和左相都召来,朕要面对面问个清楚,右相这个老糊涂,让太子晕了头作出这等数典忘祖之事!朕绝饶不了他!”
    “皇上,皇上,不好了——”
    小太监从大殿外匆忙进来,“今日入夜时,太子已经连夜出了京城,一路往同城而去,现在怕已经走了有几百里了!”
    “什么?”朗沐威一屁股坐在龙椅上,心头一口凉气泛上来,经不住让他浑身冰凉。
    朗赫铭是他一手栽培起的,朗沐威在这个长子身上,花了最多的心思,所以他从未想过改变储君之位。
    即使证据确凿,他仍经不住希望,当面对质时能听到朗赫铭的忏悔和苦衷,可是叛逃,太子竟然选择了叛逃!
    “他竟然叛逃离京?!”
    太子这一逃,无疑坐实了他的叛国行径,明日一早,整个天朗都将知道太子是何等懦弱卑鄙,为了皇位,不惜勾结东承,损害本国利益。
    “畜生,朕养了他这么多年,他还不如一条狗来得忠诚!他岂会如此愚昧!将这一手好牌生生糟蹋!”
    朗沐威的悲愤之情,无以言表,一时头昏脑涨,连连怒喝道,“传令下去,让京外驻扎的护国鹰甲军即刻启程,把太子追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朕要看看这个逆子怎么对得起天朗的江山,祖宗的教诲!咳咳……”
    五日后东承与天朗边境水峪关
    荒漠草地,像地毯一般铺散开在眼前,风沙越来越大,沿途的几座城都贫穷萧条,城门外排着长队,是背着瓦罐打水的农民们。一路走来,如能看到有一片枯树林,都觉得是幸运。
    此处,与京城有天壤之别,这几日避人耳目的逃亡,对太子来说度日如年。
    一个破篷布撑起的小驿站外头,朗赫铭从马匹上下来,他的胯部已经被连日的奔逃磨出了血泡,疼痛难忍,他不愿再继续前行。“停,去打些水喝吧。”
    护卫闻声上前,拿着陶罐去驿站外的水井旁接水。
    “大哥,快走吧,再不走,父皇的追兵就要赶上来了,到时候我们一定是死路一条!”六皇子仓促提醒着。
    “死路一条?哈哈哈……”朗赫铭大笑起来,擦了擦布满灰尘的面孔。
    “自我五年前答应你们,决定与东承往来时,我哪一天心头安宁过?我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九弟通知来时,我居然还觉得解脱了……父皇终于要知道真相,而我也不用再担惊受怕,再也不会做噩梦……是我没用,辜负了父皇三十年来的信任,如今的一切,都是自作自受,哈哈哈……”
    朗赫铭双眼无神,恍惚地说道,仿佛想起少时,刚立为储君时的光芒和荣耀,那时,他是何等受到器重,他的心是何等澎湃激昂,只一眨眼,就再也回不去了。
    “说什么傻话大哥,”六皇子朗子徽怒意难平,点醒他,“朗康辙野心勃勃,和西陵有姻亲关系,我们不和东承结盟,从哪儿得来稳固的地位?难道眼看着朗康辙一步步爬到你头上来吗?”朗子徽啐了一声,即便是此刻,他也不愿意服气认栽。
    “当初你手头的将领驻守边疆,根本打不过东承,屡战屡败,父皇总是怪罪于你,倒不如直接与东承交易,用银子买地来得妙!我们与东承牵上线,哪一步不是被逼无奈?!”
    “好不容易,等朗康辙负责领了兵,我们让他失了地,换回了银两,还换回了父皇的赞誉!本是一举两得之事,若不是朗寅释突然出现,战无不胜,朗康辙根本混不到今天的地位!他走了狗屎运,如今我们却像丧家之犬一般,无家可归!这一切,全是拜朗康辙所赐!”朗子徽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啃朗康辙的血肉。
    “六弟,”朗赫铭眼中突然清明,露出了仇恨的颜色,他拉住朗子徽,“你说得不错!”
    “孤本来可以拥有天朗的江山,做一个明君,受人爱戴!孤本来可以不辜负父皇的期望!孤也不想勾结东承,对不起祖先的!可孤没有选择,朗康辙逼得我无路可走!”
    “可他现在,坐在京城,受百官拥戴,皇位唾手可得啊大哥!”朗子徽气得眼中含泪,悲愤交加,当他选择加入太子阵营时,从未想过会有走投无路的这天。
    “啊啊……!”朗赫铭捏紧了手中的水碗,咬牙切齿,目呲具裂,“孤不甘心!孤不甘心留下天朗的皇位,任凭朗康辙采撷!孤死也不瞑目!”他“嘭”的一声将碗狠狠砸烂在脚下。
    朗子徽凝神一想,计上心来,“大哥,既如此,我们不如同归于尽,父皇一向宠爱你,你就写一封血书,向父皇表明忠心,假称是朗康辙诬陷迫害于你,你并非自愿逃亡东承,如此,不论真假,父皇一定会酌情考虑!我们得不到的东西,朗康辙,也别想得到!”
    “来人,拿纸笔来!”朗赫铭大声说道,连日的逃亡,让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通红一片,“只要能让朗康辙死,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做!”
    血书以极为热烈的情绪狂草完毕,向朗沐威陈明旧情时,朗赫铭甚至泪撒信纸,“……儿臣赫铭,愧对父皇养育栽培数十载,不能尽孝于榻前,水峪关口临风涕零,拜吻黄土,只愿父皇福泰安康!!”
    血书写好,朗赫铭哽咽着将其装起,他其实一直是朗沐威的好儿子,这么多年来,他恪守身份,从未逾矩,唯一的心病便是东承,没想到真的栽在了上头。
    将信递给了朗子徽,朗赫铭说道:“六弟,收好它。我们该启程了,到了东承,你我养精蓄锐,有九弟为内应,总有一天我们会东山再起!”
    朗子徽收好信封,头也不抬,半晌,他幽幽的回了一声。“好啊大哥。”
    朗子徽声音仿佛变了一个味道,听起来阴恻恻的。
    只见他缓缓抬起头,眼中哪里还有半分同情的泪水,唯独只剩下冰冷和麻木,怪笑一声道,“可惜,我们去不了东承了。”他说着,不知何时已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利刃,上前便抹上了朗赫铭的脖颈。
    鲜血喷、射而出,死亡的冰冷感逐渐涌上来,朗赫铭睁大了眼睛,他的嘴唇发紫颤抖着,倒退着跌倒在地。
    “六弟,你……是何故……我们……”
    “对不起了大哥,”朗子徽擦了擦手头沾上的鲜血,阴鸷的脸上满是平静,“你已经没了皇位,我们不能陪你去送死呀。”他露出一抹奇怪的笑意,“还得感谢你,这么久以来撑着天朗的大局,你不是说,只要让朗康辙死,你什么都愿意做吗?只要你一死,朗康辙就完了,我这是帮你实现愿望啊。”
    “不要怪我们哟大哥,要怪,就怪你不是当皇帝的这块料吧。”
    万万没有料到被自己谋害,朗赫铭带着震惊之色,挣扎了两下,血液汩汩滴落在黄土上,他再也没了动静。
    风沙继续吹过这片荒草丛生的地带,消无声息的带走了所有痕迹。
    天朗皇宫养心殿
    这已经是太子离京的第十天了。一直有消息送来,但是却没个准信。
    朗沐威几天几夜没睡,徘徊在空旷的大殿上,坐立不安。
    这几日时间过得很慢,有时候他独自坐在龙椅上,时常有种错觉,好像这龙椅潜在的在腐烂,皇位坐得越久,这朝堂便腐烂得越快,有时候,他抬起头看这硕大的宫殿楼宇,金银浮雕的装饰镶嵌了所有角落,他突然像失忆了一般,再也认不得它们,只觉得它们觉得怪异而丑陋。
    “皇上,去歇息歇息吧。”
    夏妃步姿婀娜,袅袅的走进来,精致的妆容衬出妩媚的模样,紧身的衣裙勾勒丰腴的体态,她上前,想搀扶着朗沐威。
    朗沐威本就烦躁,看见这个女人,突然觉得格外恶心。平日里只是觉得她媚了些,如今看来,竟然就是一副骚狐狸的嘴脸。
    “走开!”朗沐威喊道。
    “皇上这是怎么了,以前,您不是最喜欢臣妾的吗?”
    夏妃受宠已久,不知朗沐威态度转变,便一如既往的贴上前,拿出朗沐威最喜欢的妖艳魅惑之色,千娇百媚、惺惺作态的靠了过去。
    “难道皇上不疼臣妾了,觉得臣妾今日不够美吗?”
    朗沐威烦不胜烦,不由怒火中烧,便一用力抬手将她推了出去,“啊呀”,夏妃不小心摔倒在地,花容失色,她痛得爬不起来,便夸张的叫喊着,脂汁般光滑细腻的小腿从衣裙中裸、露出来,颇有些淫、荡勾人的意味。
    “够了!愚蠢的女人,”朗沐威忍无可忍,气得脸色由红变白,“你也不看看场合,再躺在这儿赖着不走,朕便把你赏赐给养马的马夫们,让你一次叫个痛快!”
    “快给朕滚!别让朕再看到你!”
    夏妃吓得一口气爬起来,看了看立在一旁的钱澍,钱公公委婉道,“夏妃娘娘,皇上现在寝食难安,已经够烦忧的了,您……还是先回去吧。”
    夏妃闻言脸色白了白,瞥了一眼满脸怒意的朗沐威,也不再多说,理了衣裙行了礼,便踩着细碎的步子离开了。
    那边夏妃一走,朗沐威稍稍松了口气,未等冷静下来,便听得远处传来一声:“报!!”
    只见传令的太监,一路匆匆撩着袍角,在殿外火急火燎的跑了上来,“皇上!皇上!!不得了了皇上!!”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忙慌的?”朗沐威呵斥道,但心里却隐隐浮起来一种不祥的感觉。
    “皇上……”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尖细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一开口便哭了起来,“外头传来消息,太子,太子没了……”
    消息宛如一道晴天霹雳,当庭劈了下来。任凭朗沐威想了千百种情况,也没有这真相当胸一击来得狠厉和猛烈。
    “你、你说什么?!”听到这难以置信的话语,朗沐威只觉一口气突然喘不上来,胸前被一阵阵热浪冲袭,那热浪来势凶猛,不可遏制的涌上他的口鼻,“噗——”
    一口血从朗沐威的肺腑里涌出,伴随着一阵耳鸣,他的眼前一片黑红,什么也看不见了。
    明黄色的魁梧身形笔直倒在大殿上时,太监宫女都发出了慌乱的尖叫声。
    朗沐威的最后印象,便是人群纷乱的脚步声,和慌张的吆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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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君已经在飞快的赶进度了,想看感情戏的朋友再等一等哦。
    难道宫斗不有趣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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