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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周围逐渐暗下去,夕阳与云层染上灰色时,他放开了她的唇,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
    “后来”
    他的声音低沉的与周围的风融合,飘散在空旷的草地上,她却每一个字都听的清楚。
    当初在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的打骂下,小小的他学会了右手,熟练并下意识的用右手。可是,噩梦般的打骂并没有因此停止。
    爸爸总有无数理由对他实施暴力,妈妈也总是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会哭着问为什么,两个他最爱最亲的人,为什么
    没有答案。
    这个问题从来没有答案。
    而最重要的第二次罚跪,是一个寒冷的冬夜,节日时家里总没有氛围,也没有人庆祝,过年也只是象征性的串个门吃个饭,晚上在亲戚家喝醉的爸爸,回来关上门,反锁,把浴室里的他拎出来。
    那时他正脱着衣服,准备要洗澡,身上仅剩一套单层纯棉的贴身秋衣,因为只是看他不顺眼,爸爸把他拎到了客厅,跪在那里训话。
    好冷。
    “为什么”他没有哭,只是问。
    “为什么,因为看你不顺眼。”爸爸笑着说。
    哦,这样吗“那你是我的亲爸爸吗?”
    爸爸瞬间变了脸色,耳光一个接一个下来。他没有哭,只是冷冷的看着爸爸,握拳承受着,连爸爸都震惊了。
    “你当然是我儿子。”
    “我希望不是。”
    爸爸关上了灯,关上了门,留着他一个在黑暗与冷风中继续跪在那里。
    那天好冷,真的好冷,他的双腿最后都没有知觉了。
    寒冷中,他的面前仿佛出现了一根长长的导火索,连接着他与父母,那头的父母笑着擦燃火柴,将火苗置在了线头上。
    那根一直沉寂在他面前许久的导火索,终于被点燃,而他只能心怀绝望的看着它逐渐燃到自己跟前,在未来的某一刻把他炸的粉身碎骨。
    未来也并不远。那是一场混战,爸爸与妈妈,爸爸妈妈与他。
    客厅里一片狼藉。
    爸爸妈妈互相让对方当众丢脸,而爸爸妈妈为了寻回点安慰,又让他在很多人面前丢脸,他顶着脸上的巴掌印跟着父母回家。
    父母互相数落着对方的没用,转而又同一阵线的数落他一无是处,说他是个怪胎,不该生出来。
    他看着爸妈,竟然在期待着他们说些别的。
    然后他们真的说了。
    妈妈指着他:“你不是我生的。”
    不管是不是玩笑,这句话都令他沉痛且感到解脱。
    所以妈妈后面的话,说出来时已满嘴鲜血:“我不会生出你这种东西,你随了你爸爸。”
    她的话跟他的刀,一起出现,只不过刀在她的身体里。
    一刀接一刀,妈妈最后只有那句话,就带着不甘倒在了地上,她的血河里。
    接着是厕所里的爸爸。听着马桶的声音,他过去站在门口,门打开,爸爸嘴角叼着的烟掉下来,掉在地上迅速汇成一片的血河里。
    两个人躺在那里,都没有气息,而他们的鲜血,在地板上交汇,融合在一起,注定了死也难解难分。
    溅了满手满脸的血,他跨过爸爸的尸体,走进厕所,水龙头里冰冷的水冲下来时,他总算找回了自己身体里的七情六欲。
    心好痛,好痛好痛,痛到他来不及洗脸,满手的血,揪住胸口的衣服大哭。
    真的好痛,那样悲怆的痛
    可哭着哭着,心底深处,慢慢的升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那股情绪越来越强,逐渐掩盖了心痛,他的哭声停止,仔细辨着,这才发现,原来是高兴。
    抑制不住的高兴啊。
    他抬起头,镜子里的他,脸上血与泪混合,却笑的无比开心。
    “我终于解脱了。”
    他听到自己对自己这么说。
    言绘听的手脚冰凉一片,原来是这样吗
    老六还在继续说着。
    那天坐在厕所的地板上,看着门口的尸体,他不知道坐了多久。后来想到不能坐牢,他起来去处理这些。
    先是血,那么多血费了他不少时间,然后是刀,擦干净刀,他裹好放进了背包里,要带出去扔掉。背包里放上家里不多的现金,还有公交卡地铁卡之类的。
    再然后是衣服吃的等等,东西就这么把一个双肩包装满了。
    还有门窗,所有的门窗关好。
    换上新的衣服鞋子,他背上有点沉的背包,站在大门口,最后一眼再看看这个屋子。那么好看的屋子,装满的只有他痛苦的回忆。
    “再见。”他擦燃手里的火柴,扔了进去。
    大火在他面前熊熊燃起,无人的深夜,火光中他关上了门,转身冲进楼梯往下跑。
    再见了他的过去。
    随着那根火柴烧起的大火,他与父母一同死在了那间屋子里,只是,烧成灰烬的他,重获新生,从火中顽强的带着生的信念,走了出来。
    天已经黑了下来,老六把言绘拉起来,两人手拉手的走进树林,寂静阴森的环境里,他又开始说与他们的相遇。
    之后的逃亡,纯靠坐车,因为是个孩子,没有人怀疑他坐车是因为杀人逃跑,只是以为哪个学校放学了,或者出去玩的而已。
    他茫然的换乘着车辆,从一个终点站,坐到另一个终点站,就这样不知道到了哪个地方,周围是陌生的建筑陌生的方言。钱花光了,东西吃完了。他狼狈的在荒凉的古镇里寻找可以吃的东西。
    就是在转角,他看到了一辆面包车,面包车前面不远处是个女孩子,车子悄无声息的停下,又下来两个人,缓缓靠近那个女孩。
    然后举起手里的棍子,用力的对着她挥下去。
    他捂住了嘴,看着那两个人的行为。
    一个蹲下来查看,恼怒的道:“死了!地上还有血,你是怎么回事?!”
    一个拎着棍子在自责:“我就是一下没控制好力道。”
    随后车上又下来一个人,戴着眼镜,带着工具,扔给两人,让他们把女孩弄到车上以后清理地面的血。
    看着那两个人把血迹擦的越来越大,他终于忍不住走出来:“不是这么弄的。”
    他在那些人的目光中走过去,叁下五除二的就把血清理的一干二净,随后擦擦手嘲讽他们:“你们杀的人太少了才会这样没经验吧。”
    那个戴眼镜的人蹲到了他面前:“哦?这么说你杀过人?”
    “杀过。”
    “那你现在?”
    “逃亡。”
    “愿不愿意跟我们走?”
    他看着镜片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你不问我杀的是谁吗?”
    “那你不问我们抓人做什么吗?”
    “我杀了我父母。”
    “我们吃人。”那个人听到他说父母,竟然笑了起来,拉起他的手朝着面包车走:“以后就跟我们一起吧。”
    面包车载着那些女孩,以及他们,缓缓驶向荒凉。
    “你是第六个加入的,就叫你老六吧。”
    “好。”
    “那你跟他们一起多久了?”言绘跟着他上楼。
    “不知道。”
    “你还记得你叫什么吗?”
    “不记得了。”老六关上房门,转身抱住她亲吻:“但是我记得你的名字,你叫言绘。”
    “言绘”他一边轻轻的呢喃,一边半搂着把她带到了床上。
    “我饿了,先吃饭吧。”她即便这样说,也没能阻止他的进入。
    熟悉的充实感,却不是熟悉的节奏。
    言绘压着叫声承受着他这次狂猛的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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