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星皱着眉头,见刘婶眼底带着挣扎和痛苦,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刘婶看了纪星一眼,苦笑了一下,挽起衣袖露出双手上的伤,道:“我身上,都是这些伤,背上、胸口上也有,比这还严重一些,当年……差点就被活活打死了。”
纪星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果然是家暴吗?
刘婶靠在枕头上,这些话她没和别人说过,金三角里流传着一些关于她的小道消息,但都不准确。
大概是突然看见了儿子,大概是纪星和他儿子年纪相仿,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又没了戒心,她憋了这么久的往事终于藏不住了,小声道:“我十一岁……十一岁被陌生人带去了偏远的山区,一晃就过了二十年。”
纪星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刘婶居然是被拐卖的!登时倒抽了一口气。
刘婶道:“等我终于被救出来时,我已经有了两个孩
子,也不再年轻了,学历低什么工作也干不了。回到亲生父母家,我虽然还有关于他们的记忆,但感情上一切都变了,他们在我出事后没多久就离了婚,只有妈妈一直在坚持寻找我,但他们彼此都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孩子。”
“我是个多余的人,还有无法放下的孩子,我当时又升起了回到买我的男人身边去的念头。”刘婶道,“你们不知道那种感觉,回家是回哪儿?我没有家了,在亲生父母面前我总觉得羞愧、恐惧,无法适应,而买我的男人反而是我能回去的‘家’。但他有严重的酒瘾,喝醉了就打人,我被打伤了很多次,曾经还差点流产。”
纪星明白了:“所以你也不敢回到孩子们身边。”
刘婶眼里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表情十分愧疚挣扎:“我是个懦弱的母亲,我没能保护孩子们。”
纪星大概能猜到后续,刘婶在父母身边格格不入,也无法回到买她的人身边,最终选择一个人离开,来到金三角,自此再也没见过自己的孩子们。
突然失踪的母亲和有酒瘾家暴倾向的父亲,两个孩子成长的过程显然好不到哪儿去。纪星沉默下来,竟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也许她作为母亲确实是失职的,但谁又能责怪她呢?她本身也是一个受害者。
纪星心头巨震,复杂的情绪将他淹没,这些都是他以前从未体验过的——圈子里复杂的家庭是很正常的事,私生子、包养、小三上位也并非什么新鲜话题,但那些围绕着自私、利益的纠葛,和刘婶这样的受害者有本质上的区别。
他见惯了无论男女张牙舞爪,狰狞凶狠的贪婪模样,不过是彼此利用,彼此成全,在巨大的经济利益面前,人性缩小的只有黄豆大小,大家都带着面具,争夺着那一块块甜腻的“蛋糕”,谁也不愿放过谁。
如同纪家这样单纯的家庭关系,其实是十分少见的——纪父是出了名的情种,纪母的娘家背景也不弱,可说是门当户对,让他人艳羡。也因此才养出了纪星这样在感情上天然又专一的性子。
不仅是纪星,他的大姐、二哥在感情上也是很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