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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知知选, 她更倾向后者,有人指使了大巫,叫她说陆承命中克肖夫人。
    但陆承年幼, 就算从前性子纨绔,犯了些错,但也不至于有人要这样害他一个孩子。
    知知想得头疼,摁了摁额角,青娘进来添水,见她满脸愁容,不由得道,“娘子可是在忧心东院的事?”
    知知颔首,青娘露出了踌躇神色,道,“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知知抬眼看她,见她神色为难,“青娘,你说。”
    青娘将门掩上,轻声道,“奴婢觉得,这事您还是别插手的好。小郎君既被您接过来了,余下的事,便等郎君回来再做打算。毕竟,”她顿了顿,谨慎道,“毕竟,老夫人是郎君的亲生母亲,即便关系生疏,也难敌母子亲情。”
    知知听得微怔,青娘的话是在暗示她,无论是为人儿媳,还是为人妻子,她都不该插手此事。陆铮同肖夫人毕竟是亲生母子,两人关系再不好,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她插在中间,处理好了,不见得有什么功劳,但若是处理不好,那便里外不是人了。
    最省力,也是最一举两得的做法,便是等陆铮回来。他是一家之主,他说如何处置,旁人不会有半句置喙。
    知知何尝不知道这些,这是当家主母的手段,她虽没被阮夫人手把手教过,但也见过她是如何处事的。从前但凡庶女们犯了什么错,丢了什么脸,她都不会直接管束,而是想法子让人捅到江郡丞面前,借他的手,来惩罚庶女。
    嫡母是可以管教庶女,这是名正言顺的,但管得多了,管得严了,总是于名声有碍。索性便丢给男人来管教,罚也罚了,还落了个有善心的名声,一举两得。
    此种手段,知知见得不少。
    她不是不会,只是不想,当家主母可以作壁上观,但身为陆铮的妻子,她做不到将什么事都推给陆铮,仅仅是因为怀疑陆铮会更相信婆母。
    知知摇摇头,声音虽然轻,但语气却带着坚定,“青娘,你的意思我懂,但我不想。”
    青娘张了张嘴,知道再劝也是无用,索性闭了嘴。
    知知又道,“家国大事,都落在夫君肩上。旁人不心疼他,我却做不到。婆母的身份,于我而言,是束缚,让我很被动,对夫君又何尝不是?我若避着躲着,那还有谁能帮衬夫君?”
    青娘叹气,“娘子的想法,奴婢明白了。娘子要管,也得护好自己,护好小娘子才是。”
    知知面上盈出笑意,双眸明亮望着青娘,微暖的烛光,令她仿佛回到了从前在江府的时光。那时,青娘也是这样,担忧地劝她,不能惹嫡母生气,不能同嫡姐掐尖。
    她那时候很快听了青娘的话,因为她知道,青娘是在教她怎么保护自己,除了自己,没人会保护她。她很乖地应下,并且牢牢记在心里,胆颤心惊地守着一个庶女的本分,一直到离开江府,从未逾矩。
    但现在,几乎是同样的场景,她给出了同那时截然相反的答案。
    她一直是个活得很循规蹈矩的人,因为身边没有人可以依靠,只有活得小心,才能顺顺利利活下去。她第一次的“冒险”,是求陆铮娶她,但,也是陆铮用自己的方法,一点点的将她的循规蹈矩尽数瓦解。
    不会有人有这样的细致,发现她骨子里的自卑和怯懦,发觉她那些小算计;不会有人比陆铮更有耐心,用将近几年的呵护和独宠,将她骨子里的怯懦,一点点地消融。
    因为陆铮是陆铮,不是别人,所以哪怕知道这事棘手,她也不会避开。
    知知抿着唇笑了下,将头靠在青娘的肩上,软声道,“青娘,你别担心我,我心里有数。我不会和东院正面冲突,我会保护好自己和珠珠。”
    青娘几不可闻叹气。
    她从前觉得娘子同郎君太客气,不像夫妻。如今又觉得,娘子太把郎君放在心上。究竟是以前好,还是现在好,她也没法子说个明白了,只盼着郎君别让她家娘子寒心。
    女子最易交付真心,但也极易心死。
    ……
    广牧一城郊,吴姓大巫回到了住所,进门,她家男人大声吩咐,“还不去做饭!你要饿死老子啊!”
    外边装神弄鬼的大巫,回到家中,脱下大巫的古怪服饰,也就只是个普通婆子。
    几天前,一个婆子找上门,给她介绍了生意,去陆府给老夫人占卦驱邪,还拿出一包沉甸甸的银两,说,只要自己按照她说的做,非但能收到陆府丰厚的报酬,这包银两也归她。
    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好事,吴婆子一口就答应了,于是就有了今日的上门占卦驱邪。
    吴婆子儿子进门,就嚷嚷道,“娘,给我点银子!”
    “哪来的银子!”吴婆子不肯拿,反口就道,“没银子!”
    吴婆子儿子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嚷声更响,“怎么没?!你别想哄我,快拿来!”
    吴婆子的男人嫌吵,也道,“你就给他吧,吵什么,吵得人头疼!”
    吴婆子气得直叹气,回屋子取了几锭银子,她儿子乐呵呵上来接。
    “你别胡乱花钱,剩下的是给你娶媳妇用的!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别惹事,今年要给你说亲了……”
    吴婆子儿子乐呵呵掂量了一下银子,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又匆匆带着银子朝外跑了。
    ……
    吩咐下去没几日,去查那大巫的侍卫,便来回话了。
    青娘进屋传话,道,“娘子猜的果真没错,那大巫的确有些蹊跷之处。”
    知知搁下手中逗弄珠珠的铃铛,叫乳母守着珠珠,和青娘去了外室,才问,“青娘,你说。”
    青娘亦有些激动,语速有些快,道,“那大巫姓吴,邻居都称她吴婆子,据侍卫打探来的消息,并无什么真本事,只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还有一处古怪的地方,吴婆子家中有一独子,吃喝嫖赌,无一不通,平日出入的,都是那等腌臜地方。这几日却忽然出手阔绰起来,大方得叫人吃惊。这吴婆子身上定然有猫腻!”
    知知静静听了,微微有些失望,摇头道,“这只能证明,吴婆子断言陆承命硬,是胡言乱语。但这种鬼神之说,向来是说不出个一二,辩不明白的。吴婆子若是一口咬定,她就是算出来的,谁都没法说什么,装神弄鬼之事,这类人最擅长。至于那银子,大可说是替东院占卦驱邪的报酬。”
    青娘听她这么一说,骤然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也觉得自己高兴得太早了,大失所望道,“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大巫胡说八道?”
    知知沉思片刻,朝青娘招手,附耳同她说了几句话。
    青娘一听便明白了,立即领命下去。
    这事的根源,不在于一个装神弄鬼的大巫,而在于她身后的指使之人。这个大巫不信,还会有下一个大巫,只有彻底将幕后之人揪出来,才能真正让肖夫人哑口无言,不得不承认,她这些年都错了。
    陆承的去留,迎刃而解,而那害得陆铮年少受苦的幕后之人,才能真正受到应有的惩罚。
    什么大巫之言,她半句话都不信,无非是背后之人,为了一己私欲,所编造出的谎言罢了。
    ……
    半月后,远在徐州的陆铮,打了开年后的第一场胜仗。
    这位此前最被各方势力忽视的年轻军阀,终于以一场极漂亮的胜仗,在诸侯争斗的乱世中,以一种极辉煌的方式,正式登场了。
    而此时的陆府,却依旧如以往那样的平静,陆铮打了胜仗的消息,还未传到这里。
    陆府一处偏僻的后门处,有两个婆子正低声交谈着。
    其中一位苦苦哀求另一位,“您就再替我给夫人说说好话,再给些吧,我儿子欠了赌债,实在是没法子了。”
    在说话的人,便是半月前来陆府占卦驱邪的吴大巫。在她面前,脸色难看的,却是小宋氏身边最得用的邓媪。
    邓媪皱眉,不满道,“上回不是给了你了麽?不是说好了,主子没喊你来,别来府里!”
    吴婆子苦兮兮道,“实在是没法子了,您就开开恩吧。我那不肖子欠了赌债,债主都找上门了,您不帮我,我还能找谁去啊!”说着,拍着大腿,做出一副要哀嚎的模样。
    邓媪急声呵斥她,“还不快住嘴!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太守府!你敢在此处撒泼!”
    吴婆子干嚎,“那我这不是没法子了嘛!您跟夫人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一家子就这么死啊!您——您不给,那我只能去找别人了!”
    邓媪脸色难看了几分,低声呵斥道,“行了,我去跟主子说一说,你管好自己的嘴,敢四处胡说八道,小心你的小命!”
    吴婆子见好就收,立马拍着胸脯保证,“我是什么人,再没人比我嘴巴更严的了!您和夫人说,叫她放一万个心,我保证谁都不说!那这银子……”
    邓媪轻蔑看了眼她,道,“你先回去,我叫人送去。下回没主子的吩咐,不许过来府里!”
    吴婆子躬身讪笑道,“是、是,您说的是!都听您的!”
    第59章 陆铮凯旋
    半年时间过得很快, 当然,这是对陆家人而言,对于旁人, 却说不定是极为煎熬的半年。
    这半年,陆铮的前线一切顺利,每每传回广牧的消息,皆是捷报喜报。
    一直到半月前,战胥和陈氏相继收兵, 陆铮成功将徐州纳入版图之中, 这也是他第一次,以极为强势的姿态,夺取一州。
    毫不夸张的说, 陆铮真正在各大势力间扬名了。
    那些曾经对陆铮的出身抱有轻蔑态度,眼高于顶的士族,此时才真正意识到,这位出身微末、身后并无强大背景的陆太守,后来居上,一跃超过数大势力, 踩着兖州钟氏、益州蒋氏、豫州卢氏以及刚刚被他纳入版图的徐州郑氏,一步步走到了他们远不及的高度。
    ……
    兖州广牧
    郑齐匆匆走过, 与半年前相比,他瘦了许多,面上带着焦急神色,急匆匆进了郑瑜的书房。
    自上回郑瑜得罪了陆铮, 惹得陆铮当众表明态度,决不纳郑瑜后,兄妹二人却未曾归徐州, 而是按照郑父的叮嘱,留在了广牧。
    这半年,对兄妹二人不啻于熬日子,人在广牧,日日夜夜听得都是陆铮如何一步步拿下徐州,直到方才,郑齐受到了来自郑家的信,便立即来找妹妹郑瑜了。
    不等郑瑜问,郑齐便将信取了出来,递给郑瑜。
    郑瑜飞快地扫过信件,脸色渐渐白了,虽听闻了陆铮攻下徐州的消息,但兄妹二人一直半信半疑,觉得陆铮未必有这本事,能在战氏和陈氏的围剿之下,拿下徐州。仍抱着一丝期盼,希望郑家能在三足鼎立的情况下,保全对徐州的统治。
    但面前的这封信,来自郑家家主的信,证实了兄妹二人只是妄想。
    郑齐见妹妹看过信件,沉下脸,“眼下要保全郑家,唯一的法子,便是同陆铮结亲。你一定要嫁入陆家,即使当不了平妻,只是一个妾室!陆铮的手段,你也亲眼目睹过,他并非仁善之人,绝不会对郑家手下留情。钟氏便是前车之鉴!”
    兖州钟氏,曾经的豪门士族,一州之主,如今落败到无人问津,郑瑜的脸色惨白,比起兄长郑齐的担忧,她更在乎的是,郑氏落魄了,她再也不可能和以前一样,过着衣食无忧、高高在上的生活。
    况且,兄长尚可自己谋出路,但她呢,除了低嫁,再无旁的法子。
    骄傲了小半生的郑氏女,怎么愿意嫁给一个门第平庸的男子,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
    郑瑜一想到那场面,浑身打了个寒颤,她抓住郑齐的袖子,犹如落水之人抓住了稻草一般,“二哥,我嫁!我愿意!”
    郑齐无奈叹气,拍拍郑瑜的肩,“你能想明白,再好不过了。陆铮虽出身不好,但如今的他,也可算得上真正的霸主了。将你许给他,虽是无奈之法,但并不算委屈了你。陆铮膝下只有一女,你进了门,只要赶在陆铮之妻前诞下郎君,那便是陆铮的长子。天底下的男人,没有哪一个会不想要儿子,他陆铮也不例外!”
    郑瑜咬唇颔首,“二哥,我知道。”顿了顿,又露出难色,“只是,上回陆太守因那卑贱婢女之事,对我心怀芥蒂……”
    郑齐似是早有准备,当即答道,“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安排。”
    郑瑜点头,“我都听二哥的!”
    次日,郑家兄妹二人来到陆府,登门拜见了肖夫人。
    当夜,小宋氏在屋内,她穿着深青衣裙,一根木簪束发,跪坐在蒲团上,正垂首为亡夫抄写经文。
    她身边得用的邓媪悄无声息进来了,将门掩上,静静等了会儿。
    小宋氏搁下笔,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腕,淡声道,“什么事,说。”
    邓媪压低声音,仿佛怕被外人听去了似的,小心又谨慎,道,“夫人,白日里,吴婆子又来了,那会儿您在陪客人,奴婢便没敢惊动您。”
    小宋氏脸上露出愠色,“这个月第几回了?她当真以为我不敢动她?!”
    邓媪亦露出愤愤之色,主仆二人对吴婆子早已心生不满,这人贪婪无度,每每来府里讹诈银子,半年时间,不知被她讹诈去多少银子了。
    小宋氏有意换个大巫,但偏偏这吴婆子一张嘴能言善道,装神弄鬼的本事十分厉害,肖夫人那里竟仿佛是离不开她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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