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你的爹爹麽,我不会让你难过的……我保证不会。”
男人醉酒时才能毫不忌讳说出的心底话,带着酒气的气息,喷撒在知知的耳边,那一刻,知知感觉到,抱着她的这个男人,真的真的很爱她。
甚至愿意为了她,去做从来没做过的事。
以夫君的性子,他什么时候讨好过谁,刚成亲时,甚至连同她道歉,都是别别扭扭、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开口的。
现在为了她,他愿意放下身段,去讨好另一个人,只是因为那个人,是她的生父。
第98章 护短
战盈还在屋里收拾, 屋外战七夫人早都等不住了,推门进来催促女儿。
“怎么还没收拾好?!别误了时辰!”
战盈面露无奈,“娘, 这还早着呢,您急什么啊?离开宴还得有一个多时辰呢!”
战七夫人“啧”了句,一脸“你这丫头怎么不懂事”的表情,一边催促丫鬟手脚快点,一边道, “你懂什么啊?!你娘我是图那一顿晚宴麽, 我是那么馋嘴的人儿?”
战盈掩唇一笑,“是,您哪是嘴馋的人, 您就是好奇九姐姐嫁了个什么样的夫君麽!”
前日,好些日子没露面的九姐姐从外地回来了,听说还不是独身回来的,带了她的夫君。这叫府里好些等着看热闹,私底下恶意揣测,九娘子那么一声不吭走了, 连孩子都没带,必定是她那打仗的男人出事了!
战盈和她娘倒不是这么想的, 战盈挺喜欢自己这九姐姐,和和气气的,也不爱同人计较,很有姐姐的样子。她还私下给念了些经, 盼着九姐姐家里头别出事才好。
至于战七夫人,则纯粹是有点惋惜了,她不像自家闺女那么“傻白甜”, 在她看来,侄女要是丧偶了,说不准还是件“好事”!
那她私底下找的那些合适的郎君们,不就派上用场了,这样也门当户对啊!
母女二人也没多讨论,在战七夫人的催促下,战盈很快收拾好了,一行人朝正院走去。
今日算是家宴,但战家家大业大,人丁兴旺,便是个家宴,也热闹极了。
战盈从人群中,一眼便看见了自家九姐姐,同她身边站着的男人。自家九姐姐自然如先前一般,又温婉又温柔,眉眼带着笑意,眸子清澈,面容讨喜,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要亲近。
九姐姐身边站着的那男子,比九姐姐高出两个头,同五伯差不多高了,生得高大,一身暗色锦衣,面容冷峻,周身气势看上去绝不像个寻常的打仗汉子。但他同九姐姐并肩而立时,却又看不出半点不合适,就战盈这么打量二人的功夫,九姐夫就不经意侧头看了九姐姐几眼,眼神说不上的温柔。
战盈都看傻了,她到底没出阁,鲜少见到外男,很快收回了视线,不好意思再盯着九姐姐夫妻二人看了。
她扭过头,却看自家娘战七夫人比她还傻了,直直盯着侄女侄女婿、。
战盈拉了她一下,低声道,“娘!您别盯着了!”
战七夫人被她拉得回神,语气郁闷道,“你说说你,让你同你九姐姐处好关系,你怎么没打听来,你九姐姐的夫君是这样的人物!你娘差点又惹事了!”
她心道,就凭侄女婿这样的气度,虽不晓得身份,但怎么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要真给侄女介绍士族郎君了,今日可不敢来了!
战七夫人和战盈一进来,知知便瞧见了,见二人留在原地,半天没动静,她主动上前,笑着喊人,“七婶婶,十三妹妹。”
陆铮原是神色从容的,听到妻子喊的是“七婶婶”后,他稍微抬起眼,看了眼战七夫人,“多谢婶婶照顾我家知知。”
战七夫人原本就心虚,听了这话更心虚了,勉强一笑,总怀疑这不是一般人的侄女婿,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
知知看见七婶婶那心虚不已的模样,心里也有些好笑,她这七婶婶心不坏,就是总是好心办坏事。七婶婶想给她找人家的事,她还是昨日从别扭了半天的夫君口里得知的。
知知低低一笑,伸手拉了拉陆铮的袖子,抬眼清凌凌看了他一眼,冲他眨眨眼,替坐立不安的七婶婶说了句软话,“夫君。”
陆铮收回视线,不再盯着战七夫人,给知知挑再嫁的人家,也亏得战七夫人这个糊涂蛋做得出来。
战七夫人见状,立马道,“那我跟你妹妹就去寻个地方坐下了。”
说着,拉起战盈的手,就准备朝人群里去,知知欲送她们母女,战七夫人立马摆手。“不用送,不用送,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别客气!”
说完,逃也似的溜了,等走远了,战七夫人还不忘扭头跟自家女儿后怕道,“你九姐夫不愧是打仗的,看得我毛毛的。”
战盈眨眨眼,不敢苟同,委婉道,“我觉得九姐夫很好啊,他看九姐姐的眼神特别温柔……”
“得了吧!你一小姑娘懂什么!”
战七夫人敷衍完自家女儿,立马来了兴致,“别说话别说话,你三伯母他们来了!”
战盈也抬起头,跟着望过去,果然看见了三伯母带着十姐战嫆来了,母女俩打扮得特别贵气。
战七夫人上回被三夫人算计了,心里还记着这事,阴阳怪气道,“看着不像来参加家宴的,倒像是来显摆的。”
战盈嘴上没说什么,心里也是同意的,众人都知道,今日家宴是九姐姐第一次正式露面,他们既是来做宾的,自然不能把主角给越过去了,这点道理,大家自然都是懂的。
战七夫人呵呵一声,“你且瞧着吧,有热闹可看呢!你五伯伯是什么性子,能容得这俩作妖?上一个作的,如今还不晓得在远东哪个犄角旮旯吃灰呢!”
战胥刚上位那几年,不服的人多了去,他不是什么好性子,但对自家人总还留有几分情面,那些嘴上嘟囔几句的,他也没计较。但那些真犯到他手上的,下场那也是人人看得见的。
战七夫人这下立马忘了自己先前出糗的事了,一心等着看热闹了。
而此时的陆铮,也打量着面前明显不怀好意
的母女二人,他在脑中把战氏庞大的族谱拉扯出来,终于找到了这二人的身份。
自家岳父行五,而面前这位三夫人的夫婿,便是自家岳父曾经最有力的竞争者,战三。当然,早几十年就成了收下败将了。
战三夫人自我感觉良好,微抬下巴,目中无人的样子,同战嫆倒像足了亲母女。
知知微笑喊人,“三伯母,十妹妹。”
战嫆还惦记着上回在知知哪里丢脸的事,不满地哼了句,扭过头。
知知还未有什么反应,陆铮却已经变了脸,沉下脸,他的妻子,何时轮到这些不三不四的亲戚来给脸色了?
陆铮来了幽州后,便一直克制着自己的性子,对着妻子的亲眷,他怎么也不能把人给吓着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沉了脸,战嫆被吓得不轻,登时感觉后背一凉,不由自主就躲到了战三夫人身后了。
陆铮没什么怜香惜玉的习惯,微微掀唇,嘲弄道,“战三夫人家里好规矩,就是十娘子哑巴了,委实有些美中不足。”
战三夫人一下子没听出来,她家嫆儿怎么就成哑巴了?
等想到刚才自家女儿那一句“哼”,脸色一下子难看了,扭头看众人都盯着他们,顿时怒上心头,刚要开口。
不远处传来一句冷冷的“三嫂”,毫不夸张的说,战三夫人直接头皮发麻了。
战胥走过来,冷冷盯着战三夫人,“来人,三嫂不舒服,送她和十侄女回去。”
战胥的地位,在战家完全是无人可同他比拟的,别说他只是叫人送走母女二人,就是他开口,要逐两人出家门,也没人敢质疑他一句。
一屋子人静了一瞬,很快开始故作无恙的说说笑笑,总之没半个人站出来替母女俩说情。
哪怕是平日里与他们相熟的,也没一个开口。
战三夫人和战嫆很快被人带了出去。
战七夫人遗憾的啧啧一句,撇撇嘴,她这三嫂怎么没反抗一下,就这么乖乖走了,真可惜。
惹祸的一走,剩下的无不配合,个个面上带笑,等着战胥介绍自己的掌上明珠。
说是“掌上明珠”,是绝不算夸张的,战瑾的身世,众人都心知肚明。这唯一的女儿,可不就是掌上明珠麽,甚至在他们战家,那也高出别的小娘子一大截。
否则,战嫆能那么酸?
众人到齐,战胥举杯起身,左手拉着女儿,一向冷硬的脸上带着笑,“今日这家宴,为的便是把知知介绍给大家。我就这一独女,流落在外,好不容易寻回,自是偏疼一些。若有人觉得不妥,”
他话锋一转,“那便不必开口了,改不了。”
原本那些觉得战胥做事太过的亲戚,一下子哑口无言了,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毫不掩饰的护短,连让人说一句都不乐意,更别提别的了。
众人对于这新寻回来的娘子,心里自是把她的地位,再往上提了提。
反正有这么个护短的爹,这个爹还管着他们整个家族的吃用,反正他们是惹不起,也不敢惹的。
此时的众人,还不晓得,自己这还是往乐观了的想了。
知知的靠山,还不仅仅只有战胥这个护短爹爹,还有个更护短的夫君。
且这个夫君,还是当前最炙手可热的陆侯。
……
战三夫人母女被扫地出门后,心高气傲的战三夫人气得脸色通红,冷冷一笑,不肯罢休道,“不过就是个女儿,还不知道是野鸡还是凤凰,宠成这幅样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战嫆在一侧,委屈揉着手臂,同样十分愤慨,“娘!不能这么轻易饶过他们!你看看亲戚的表情,我们丢了大脸了!太丢人了!”
家宴被当众赶出来,可不是一句丢人就可以概括的。
战三夫人哪是善罢甘休的人,咬牙,“他战胥既然不讲情面,那休怪我不也不讲情面了!走,找你祖母去!我倒要看看,她老人家能不能容得下这种荒唐事!”
第99章 养我媳妇
战三夫人一路哭哭啼啼进来, 抽抽噎噎道,“老夫人,您可要替我们做主啊!”
被她哭啼抱怨着的, 正是战氏一族的老太太,战胥的母亲。原本有战胥这样一个儿子,战老夫人应当享福的,但因为母子俩那点众所周知的陈年旧怨,战老夫人的身份反倒尴尬了起来。
尊贵也是尊贵的, 毕竟战胥就这么一个亲娘, 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可这尊贵就犹如泥塑一样,众人敬着远着,可没一个同她亲近, 更无人来巴结她。
倒是战三夫人一家子,脸皮厚惯了,竟不计较那些年争侯爷之位时候的骂战,眼巴巴来巴结起战老夫人来。
战老夫人年纪越大,越怕死了,越怕死后没人惦记她的香火, 两边都各自算计着,竟也臭味相投, 倒有那么点亲婆媳的模样了。
战老夫人穿着身深蓝的衣裳,戴了个同色的抹额,平时不太笑的缘故,成日皱着眉, 十分老态。加上她茹素,不沾半点荤腥,身上干巴巴的, 颧骨隆起,脸上挂不了二两肉。
“怎么了?你好好说,自有人替你做主,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战老夫人板着脸,先喊战嫆到身边,抓着她的手,一番疼爱揉捏,才板着脸冲战三夫人问话。
战三夫人哀声叹气,抹着泪儿,“老夫人,您是不知道啊!方才我和嫆儿可丢了大脸了!”
“今日是九侄女头回见亲戚的日子,我一个做长辈的,也不怪她回来这么久,都没惦记着来见一见我们这些当长辈的,还高高兴兴的去赴宴了。我总想着,九侄女在外头吃了苦,侯爷怜惜她,多疼她一些,也正常。毕竟,侯爷膝下就这个一缕血脉了,子嗣也实在单薄。”
“不曾想,我赏脸去了,还没如何,便被我那侄女一句话给赶出来了!旁人还当我欺负她了,我真是冤死了!!我做什么欺负她啊,我自己也有女儿,怎么会去捉弄她一个没娘的孩子?!”
战三夫人委屈抹着眼泪,脸上妆花的一塌糊涂。
小娘子哭起来,花容月貌,娇滴滴的,尚且还有几分惹人怜爱。但战三夫人一个半老徐娘了,又一肚子小心眼,连真性情的边儿都沾不上,哭起来犹如一只叽叽喳喳的母鸡,令人心烦得很。
战老夫人不耐,“行了,那什么家宴,不参加就不参加,有什么大不了的,嚷得这么吓人!”
战三夫人一听,老不死的不接招啊,立马又添油加醋了几句,“我倒不是替自己委屈,实在是……实在是替老夫人您委屈啊!您一贯慈祥和蔼,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对我家嫆儿也这样好,比亲祖母还亲,您是这样一个心善的菩萨似的老夫人!”
这几句话,登时说到老夫人心里去了,她微微露出满意的神色,脸上的不耐烦也去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