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严氏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拽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婆母兼姑母——严氏。
由于有一层亲戚关系在,三个儿媳妇之中,严氏最喜欢小严氏,素来对小严氏格外宽容。
可此时此刻,严氏脸上一如既往的挂着温柔慈爱的笑容,手上却暗暗使劲儿,恨不能将小严氏掐死。
“刚刚我家三媳妇和她小姑子拌了几句嘴,心里头一时气不过,就跑到大门口来胡说八道了。”严氏强扯出一抹笑容来,向在场众人解释道,“胡说八道,刚刚我家三媳妇所说,纯属胡说八道,没有一个字儿是真的!大伙儿听过就算了,千万别当真哈!”
胡说八道?呵呵,不见得吧!
尽管严氏出来避谣了,可吃瓜群众依旧议论纷纷,有几个不太讲究的妇人,直接对站在严氏身后的沈月婵指指点点,脸上满是毫不遮掩的嘲讽。
沈月婵和小严氏一样,是个典型的窝里横——在家,严氏相当有话语权,她仗着有严氏撑腰,敢怼兄嫂,敢骂侄子,敢打侄女;在外,严氏的话不管用了,她失去了依仗,一遇上挫折就怯场,怂的不行——哪里经受得住这种阵仗,当即哇的一声哭出来,掩面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采萱望着沈月婵的背影,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唉,三婶啊,就因为你这么一哭,小姑的亲事……怕是悬了!”说着,她踮起脚来,轻轻拍了拍小严氏的肩膀,仿佛是在良言相劝,“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你刚刚说出去的话是收不回了,可把小姑害惨了!希望你记住这个教训,以后说话的时候注意些,千万千万别把不该说的话说出去了啊!”
说罢,沈采萱一脸惋惜的摇了摇头,不再逗留,回屋去了。
沈采萱的这番话,无疑是在火上浇油,严氏心头的怒火直往上窜,她对小严氏的怨恨又加深了好几分,自然而然的,掐住小严氏的那只手力道也加重了好几分。
“哇,好痛!”小严氏感觉自己手臂上的肉都快被严氏掐掉了,拼命摆脱了严氏的钳制,抱着手臂,大声呼痛。
话音刚落,小严氏一呆,心说我怎么不哑巴,又能说话了?
小严氏还没来得及为找回自己的声音而感到庆幸,就见严氏森森地瞥了自己一眼。
婆婆的眼神好阴森、好可怕啊呜呜呜呜!
小严氏不笨,立即意识到,自己要是不赶紧补救,设法恢复小姑子的名誉,自己……怕是要凉了。
“其实我刚刚哭,完全是因为我家二房的人,不关我小姑子的事儿,真的,跟我小姑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小严氏迫不及待的澄清道。
小严氏说的是实话,可惜她这实话说得太晚了。
在场众人都先入为主的认为,小严氏是受了沈月婵的欺负,才会倚门痛哭。
至于小严氏如今为何改口,扯到了沈家二房身上去?
这很好理解啊!
没见严氏闻讯赶了过来嘛,对小严氏暗中施压——尽管严氏脸上带笑,可她暗下毒手,掐得小严氏哇哇大叫——在严氏的压迫之下,小严氏哪里还敢说实话,只好改口,胡乱攀咬无辜的沈家二房呗。
“这么说来,‘什么活儿都不干,坐享其成’的,不是你小姑子,而是你家二房的人?”孙婆子“噗嗤”一声笑了,揶揄道,“哎哟哟,我说二郎他娘,就算你被逼无奈,要找个顶缸的,也找个说得过去的呀!怎么能赖上你家二房的人呢?
“你家二房的人,在家里头怎么忙活,咱瞧不见,不好多说什么;可在外头,二房的男人又是下地劳作,又是进城扛活,二房的女人孩子又是挑水,又是种菜,又是洗衣裳,又是打猪草,咱就没见他们闲下来过,再勤劳不过了!
“我的个天,这也能叫‘什么活儿都不干,坐享其成’?!二郎他娘,你确定你不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乡里乡亲的,大伙儿都很清楚孙婆子的为人,知道她的话真真假假,很多时候,不能够全信。
可这一回,孙婆子话音刚落,几乎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共鸣,大伙儿纷纷点头,都很认同她的说法。
“是啊是啊,孙大娘这话说得在理,沈家二房的勤劳那是大伙儿有目共睹的,根本就不可能是那种‘什么活儿都不干,坐享其成’的人嘛!”
“‘什么活儿都不干,坐享其成’,这分明就是说的沈家的小女儿,哪里扯得上踏实肯干的沈家二房呀!”
“分明是自个儿的小女儿偷奸耍滑,却抵死不承认,胡乱攀咬继子一家!啧啧,人品差成这样,哪里是什么贤良人啊,根本就是恶毒后娘啊!”
“继子……后娘……这话怎么说的?”
“你才嫁过来不久,所以不清楚沈家的底细。我跟你说,沈家的二儿子呀,他的亲娘早早过世了,如今的这个娘……嘻嘻,是他的后娘!”
“怪不得,怪不得!一直以来,我心里就纳闷呢,沈家其他人都捯饬得光鲜体面的,唯有沈家二房的人,穿得破破烂烂的,明明是一家人,怎么分出了三六九等?嗐,原来是黑心后娘暗中捣鬼!”
“……”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严氏终于意识到,不能再辩解下去了。
原因无他,在场众人对沈月婵和沈家二房的印象根深蒂固,三言两语间,很难扭转他们的成见,越辩解他们越难以置信,不仅如此,还越描越黑,渐渐的,从沈月婵牵扯到了严氏身上,使得严氏营造多年的清誉大大受损。
想明白这一点,严氏不再多说什么,也不让小严氏多说什么,果断驱散了围在家门口的众人,紧紧关上了大门。
堂屋之中,小严氏反复解释说,她要坑的是二房,坑沈月婵?她想都没有想过!那些恶意中伤沈月婵的话,句句都出自沈采萱之口,而她,从头到尾都没说过沈月婵一句坏话。
然而,无论小严氏如何辩解、如何喊冤,严氏都始终一言不发,一直目光阴鸷的盯着小严氏,仿佛是要重新认识这个侄女兼儿媳。
小严氏被盯得心里发毛、浑身发冷,自觉被冤枉了的她委屈极了,忍不住哭出声来。
沈月婵可没有严氏那般城府,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了出来:“哭什么哭?怎么,你还委屈上了?你怎么有脸的!别的不说,我只问你,沈采萱说我坏话的时候,你怎么不打断?怎么任由她说了下去?”
小女儿这话问的,相当有水准,正好切中要害!
严氏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便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小严氏,想看她如何作答。
“我、我……”小严氏想说,沈采萱说话的那当口,她不知怎么的,忽然之间就哑了。
可那经历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说出去谁信啊?
要是照实说,严氏母女肯定以为她是在胡说八道。
小严氏想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但很可惜,她只有小聪明,缺乏急智,一时之间,根本编不出合适的解释来。
沈月婵见小严氏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整话来,就认定她做了亏心事,这会儿心虚了:“没错,你从头到尾都没说过我一句坏话,可你从头到尾也没说过我一句好话呀!刚刚沈采萱说了我那么多坏话,你就站在她身边,却连一句替我辩白的话语都没有!你这是什么意思?哼,你这分明就是默认,默认了沈采萱所说的一切!是呀是呀,你看似没有亲口说我坏话,可实际上,你的所作所为跟亲口说我坏话有什么区别?!”
“不是的,不是的!”小严氏矢口否认,情急之下,也不管合理不合理了,直接说出了大实话,“不是我不想替你辩白,实在是、实在是……那会儿我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实在是有口难言,没法儿替你辩白呀!”
这话说的,别说颇为精明的严氏,就连脑子不好的沈月婵,都不相信,认定小严氏是在胡说八道,肆意狡辩。
“刚刚你分明是勾结了沈采萱,往我头上泼脏水,当众败坏我的名声!这才一眨眼的工夫,你就死活不承认了!”沈月婵越说越气,忍不住口吐芬芳,“怎么,敢做不敢当了?你这个贱人!”
窝里横的沈月婵回到了窝里,又横了起来,这会儿生起气来,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
只见她几个箭步冲上前,一只手揪住小严氏的发髻,另一只手狂扇小严氏的嘴巴,大声叫骂道:“让你说我坏话,让你说我坏话!今儿个我非打烂你的嘴不可!”
小严氏嫁入沈家十几年,尽管总是偷奸耍滑,却从未受过任何惩处,今天之前,别说挨打了,就连重话都没听过几句。
此时此刻,骤然遭到袭击,小严氏整个人都傻掉了,等她被剧烈的疼痛刺激得回过神来,这才惊悚的发现,自己的嘴里满是血腥味,牙齿隐隐有些松动,耳朵更是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