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清净寺里僧人都是些寻常人,武力值应当不高,以他们的警觉性,多半发现不了前来夜探的沈采萱,就算发现了,也很难抓得住身负武功的沈采萱。
尽管如此,沈采萱还是十二分的小心谨慎,在前往西北角的途中,她从不走现成的路径,而是哪儿暗就往哪儿钻,穿林过院,仿佛一只悄无声息的狸猫。
因为走的不是直线,沈采萱花费了好大的工夫,方才来到了西北角,随即悄然立于一棵枝繁叶茂的榕树下,小心翼翼的探头张望不远处的小院。
为了确保无人察觉,沈采萱一直等到子夜时分,方才出门。
这么曲曲折折的一路走来,甚是耗时,此时已到了后半夜。
按道理,这会儿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清净寺上下都应该熄灯睡觉了,诺大的寺院里本该漆黑一片才是。
可神奇的是,都这个时候了,眼前的小院里依旧灯火通明。
他娘的,灯油不要钱啊?这不年不节的,整这么亮堂作甚?
沈采萱暗骂一声,皱眉思量了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说,在此之前,沈采萱只是怀疑这个客院有问题,那么现在,亲眼看到这个客院三更半夜还亮着灯,她几乎可以肯定,这里面必有古怪。
然而,明知这个客院里有古怪,沈采萱却不敢贸然进入其中查探——这里面如此亮堂,贸然进入的话,搞不好分分钟就被发现了。
思量再三过后,沈采萱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继续躲在树下暗中观察。
沈采萱之所以做出如此决定,无非是寄希望于里面的人吹灯上榻,到那时,她可以暗中行事。
然而,沈采萱猫在树后好久好久,久到她的腿都站酸了,里面依旧灯火通明,一丁点要吹灯上榻的意思都没有。
沈采萱没有手表,但她估摸着,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
天亮了,可就不容易撤退了。
稳妥起见,得赶紧撤。
但,来都来了,怎么能一无所获、无功而返呢?怎么着也得有点收获不是?
沈采萱寻思着,就算进不去,无法探出其中玄机,也该察明这个小院的大致布局,方便再探。
思及至此,沈采萱再次施展出她那爬树的绝技,“蹭蹭蹭”几下子,麻溜的爬上了这棵高愈三丈的参天古树,坐在枝桠间,向灯火通明的院内望去。
只一眼,就见位于客院正中的那间屋子的大门打开了,两个下人打扮的年轻男子一前一后,抬着一卷草席,走出了大门。
那卷草席……
莫名的,沈采萱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下意识的朝客院的方向挪了挪。
此时此刻,沈采萱的内心很矛盾——
一方面,她希望自己能够凑近一些,看清楚那卷草席里面卷着的是什么。
另一方面,她又不希望谜底揭晓,不希望知道那卷草席所掩盖着的真相。
原因无他,直觉告诉她,那卷草席里卷着的极有可能是尸首,而那尸首……或许就是张寒露的。
怕什么来什么,就在沈采萱纠结不已的时候,其中一个下人,不知怎么的,忽然间脚下一个踉跄,扑地倒了。
他这一倒,造成的结果是,那卷草席滚落在地,滚了两滚之后,草席散了开来,里面卷着的物事露出了一小部分来。
沈采萱目力惊人,视黑夜如白昼。
尽管天还未亮,且相隔了一段不短的距离,但借着客院里的灯光,沈采萱还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那卷草席里面卷着的是一个双目紧闭的少女。
沈采萱一眼就认出来,她就是自己笔下一遍又一遍描绘过的张寒露。
尽管张寒露眉目依旧,却给沈采萱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原因无他,张寒露正处于韶华之年,可她的脸庞上却无一丝她这个年纪本应有的鲜活之气,有的只是死气沉沉。
几个时辰前,行走于明媚阳光之下的鲜妍少女,现如今,竟然躺在了简陋无比的草席里,无知无觉,无声无息。
她……死了。
那卷草席所掩盖着的真相太过残忍,哪怕沈采萱事先已经隐隐预料到了些许,可骤然目睹这一幕,还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沈采萱虽然会武功,却没有闯荡过江湖,她的江湖经验无限接近于零。
换做老江湖,在夜探某个陌生所在的时候,不慎发出响动,必然会果断逃离现场。
沈采萱这种江湖菜鸟,警惕心严重不足,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心存侥幸,认为自己方才发出的那声“啊”很轻,而清净寺里又没有武僧,客院里的人统统不会武功,绝不可能凭借一丁点动静,就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便猫在树上没挪窝,继续观察院内的动静。
沈采萱看到,那两个下人将张寒露的尸首重新卷进了草席里,动作粗暴,神色冷漠,仿佛他们处理的尸首不是花季少女的,而是什么阿猫阿狗的。
沈采萱心中破口大骂,就在这时,她那远胜常人的直觉告诉她——危险来袭!
沈采萱虽然警惕心不足,但反应够快,关键时刻,不做多想,纵身就向树下跳去,离开了原来的藏身之处——某根枝叶繁茂的枝桠。
只听“咔嚓”一声,那根枝桠从中折断,直直的落了下来。
悄无声息的上了树,紧接着,一把打断了儿臂粗细的树枝……
哎呀妈呀,偷袭她的,绝逼是个高手啊!
偷袭之人武功究竟有多高,沈采萱不晓得,但她晓得,必定比只会三脚猫功夫的自己高出一大截!
不是说清净寺里没有武僧的么?怎么忽然间冒出了一个高手来?
这,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啊啊!
这可真是要命啊!
沈采萱又惊又怕。
打是打不过的,那就只能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