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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平湖县衙的女监。
    这世道,鲜少有女子入狱的。因此,女监地方很小,统共就只有四间牢房。
    那四间牢房分为两排,两两相对,中间隔着一条窄窄的过道。
    现如今,老沈家的女眷——严氏、小严氏、顾玉娘、沈月娴、沈月婵和沈采萝,以及张家的女眷——张姚氏、张李氏和沈月娟,被分别关押在其中两间牢房之中。
    值得一提的是,那两间牢房是相邻的。
    换言之,涉及同一案件的两家人被安排在了一起。
    其实,对面两间牢房空着,完全可以将两家之中的一家安排到对面去,从而将两家人隔开。
    然而,平湖县衙的官差并没有这样做。
    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就不怕两家人凑在一起串供么?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两家人势同水火,串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不,今天中午,张家的女眷一进女监,就厉声质问老沈家的女眷,脾气最爆的张李氏更是对着严氏等人破口大骂。
    尽管张家人在家被抓的时候一头雾水,根本搞不清楚状况,可押送途中,他们从好心又嘴碎的官差那儿打听出了事情的原委,终于明白自家这场飞来横祸,全是拜老沈家所赐。
    岂有此理,实在是岂有此理!
    前天张昌荣外出采买东西,无意间碰见了老沈家那帮人。
    张昌荣恼恨那帮人当初见死不救,本想装作没看见,转身就走的。
    却不想,沈寿海和沈世富脸皮忒厚,他们父子居然一人一边,拽着张昌荣的胳膊不让他走。
    沈世富倒还罢了,可沈寿海他不仅是自己的姑父,更是自己的岳父,张昌荣这个做女婿的,不好对他做的太绝,便没有用力挣脱,耐着性子问他们拦住自己的用意。
    沈寿海就说了,他们一家人得罪了里正,全家人都被赶出了望山村,这就已经够倒霉的了,更倒霉的是,昨天晚上他们遇上了土匪,所有细软包袱都被劫走了,现如今他们身无分文,没钱吃饭,也没钱住宿,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方,就差没有摆个碗坐街边要饭了。
    张昌荣是个山里汉子,善良又淳朴,不识人间险恶,听说岳家为难成了这样,不由心生恻隐。
    于是乎,张昌荣就将原本用于采买东西的钱一股脑儿的给了沈寿海,还帮着初来乍到的他们一家人租了一个不错的宅院。
    毫不夸张的说,张昌荣是掏心掏肺的对老沈家好。
    可结果呢?老沈家那帮人非但不感恩,反而为了脱罪,将屎盆子往有恩于他们的张家人头上扣!
    如此忘恩负义,说他们狼心狗肺,那是在侮辱狼和狗,他们分明就是没心没肺、全无心肝、禽兽不如!
    别说骂人了,张李氏连生撕了这帮害人精的心都有。
    可惜的是,两间牢房虽然相邻,中间却隔着木栏杆,张李氏又没有瘦成一道闪电,没法儿越过栏杆,扑过去手撕贱人。
    动不了手,张李氏只好退而求其次,动动口了。
    就这样,张李氏从中午开始,断断续续的骂到了晚上。
    尽管在此期间张李氏喝水吃饭,还时不时的小憩一会儿,但她的嗓子还是不可避免的沙哑了。
    沈月娟看看气得骂娘的婆母,再看看无动于衷的严氏等人,不由叹了口气。
    “娘,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吧。”沈月娟走上前去,想将扒着栏杆的张李氏拉回来。
    张李氏骂了老半天了,除了最开始的时候,小严氏回了几句嘴,几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心中很是不得劲,一肚子邪火始终没能撒出去。
    这会儿沈月娟过来劝阻,正好撞在了枪口上。
    张李氏一扭头,向着沈月娟开火:“怎么?咱老张家上下都快被你娘家人坑死了,还不兴我骂两句啊?哼,你拿你娘家人当亲人看,奈何人家不领情,拿你当仇人看哪!”
    沈月娟就知道,要是自己开口劝阻婆母,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故而,今儿个一下午,沈月娟都缩在墙角当鹌鹑,一声都不敢吭,任由婆母自由发挥、大骂特骂。
    可婆母年事已高,现在已经骂到嗓子都哑了,再任由她继续骂下去,怕是身体就撑不住了。
    为了婆母的身体着想,沈月娟这才冒死上前相劝。
    沈月娟一片好心,却没有得到好报,迎面就被喷了一脸,不由鼻子一酸,脱口而出:“谁拿他们当亲人看了?在我眼里,他们都是仇人,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沈月娟越说越心酸,哽咽道:“娘,你忘了?他们口口声声说我是主谋呢!这项罪名要是坐实了,我八成就要被拉去菜市口杀头了。”
    说罢,沈月娟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嚎啕大哭。
    见状,张李氏顿时怒气全消,转而怜惜起了儿媳,反过来宽慰起沈月娟来:“立秋他娘,你只管放心好了!那些伤天害理的恶事,全都是老沈家的人干的,咱们没做过,全都是清白无辜的。等后天咱们上了公堂,大老爷一审,就会还咱们清白,放咱们走了。
    “至于说杀头,哼,确实有人该杀头,但绝不会是你,而是那个黑心烂肺的小贱人!”
    说罢,张李氏一指栏杆另一侧的沈月婵。
    眼见婆母不再迁怒于自己,沈月娟见好就收,当即止住了哭声,抹了抹眼泪,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咱们一定不会有事的,过两天就能够出去了。
    “有事的是他们,很快他们就会有报应了。既然如此,娘,你又何必跟他们这些秋后的蚂蚱置气呢?没必要了。”
    张李氏深以为然,摸了摸有些冒烟的嗓子,打算今日鸣金收兵,明日再战江湖。
    就在这时,眼尖的张李氏注意到,一直昏迷不醒的沈月婵轻微抽搐起来,脸上开始泛出灰暗的死色,心念一动,随即抚掌大笑:“哈哈哈,果然,恶人自有天收,报应终究会到。不用等过几天了,看来今儿个老天爷就要把沈月婵这个小贱人给收走啦!”
    沈月婵等人谋害赵柳氏一案还没有正式开堂审理,按道理来说,官府是不能够对沈月婵动刑的。
    但,道理道理,只能约束讲道理的人,碰上不讲道理的人,再大的道理也是枉然。
    赵柳氏的老娘——也就是主簿夫人,就不是个讲道理的主儿。
    得知宝贝女儿之所以染上了天花,是因为沈月婵在宝贝女儿的枕头上做了手脚,立时恨透了沈月婵。
    哪管合不合规矩,主簿夫人直接就命人狠狠收拾了沈月婵一顿。
    要不是顾及到尚未开堂,对沈月婵下死手的话,不免有屈打成招之嫌,主簿夫人早就让人将沈月婵打成烂羊头,甚至于将她活活打死了。
    饶是没有下死手,沈月婵也受伤不轻,打完她就躺下了。
    直到昨晚,老沈家那帮人被抓了回来,沈月婵已经在女监牢房的地上孤零零的躺了两天。
    这两天里,沈月婵水米未进,伤势自然是进一步恶化。
    当昨晚严氏等人被投入大牢的时候,沈月婵已然奄奄一息了。
    在过去的一天里,严氏竭尽全力的精心照料沈月婵,奈何大牢之中缺医少药,沈月婵的伤势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事到如今,沈月婵眼瞅着就要一命呜呼了。
    最心爱的小女儿就要死了,严氏肝肠欲断。
    这么悲惨的时刻,她张李氏非但不安慰几句,反倒拍手叫好!
    饶是严氏忍功一流,也忍耐不住了,瞬间暴怒,几个箭步冲到栏杆边,厉声道:“甭管月婵做过什么,当年她好歹喊过你一声舅母!你这个当舅母的,居然嘻嘻哈哈的盼着外甥女去死。你你你,还是人么?!”
    哈,严氏这个毒妇,居然教训别人,质问别人是不是人!
    天哪,她哪来的脸,哪来的自信?!
    张李氏震惊了。
    震惊过后,张李氏抖擞精神,转身就跑回栏杆边,叉腰痛骂起来。
    论城府,十个张李氏都及不上严氏。
    但论骂功,相比起张李氏,严氏可就差远了。
    么得办法,多少年来,严氏一直戴着贤良人的面具,总是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甚少与人吵架,哪里干得过将吵架当做家常便饭的张李氏呢?
    很快,严氏就败下阵来。
    不过,严氏可不是什么好性子,她哪肯善罢甘休?
    这不,她骂不过别人,便膈应别人。
    只见严氏阴沉着脸,阴气十足的说道:“是呀,咱们老沈家是要完了,但咱们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你们且等着吧,老娘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们陪葬的!”
    张李氏脸色一白,打了个寒噤,刚要开口撂几句狠话怼回去,就在这时,狱卒过来了。
    女监的狱卒是一个四十来岁年纪的妇人,五短身材,满脸横肉,两道扫帚眉下面一对三角眼,再配上薄嘴唇,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果不其然,那狱卒一走近,便凶神恶煞的怒斥道:“大晚上的,吵吵什么?再吵,再吵老娘我就弄死你们!”
    说罢,她还冲严氏挥了挥钵大的拳头。
    严氏哪敢得罪狱卒,立即收敛脸上的阴气,换作一副讨好模样,乖巧点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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