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表弟会陪她用饭,两人许久不见,正好叙叙旧。”
“表弟和娘的感情真好,他比你小了几岁?”
叶慎抬头睨她,神色淡淡的:“你觉得他看起来比我小很多?”
萧幼宁一愣,然后哈哈哈笑了起来:“你这在乱想什么,我家五爷年轻得很,他看起来和你差不多的样子,所以啊我不好猜他年纪。感觉应该比你小不少。”
她哄起人来的时候面不哄心不跳,连眼神都无比真诚,叶慎没忍住还是笑了:“比我小了有五岁。他在第一回 见到娘的时候,把娘当成是他母亲了,抱住就不撒手。他母亲是难产生的他,在他一岁不到就去了……他父亲回京城来的时候带的他,然后就放到娘跟前,养了四五年,我也看了他五年,调皮得让人头疼一小子。”
萧幼宁的笑就慢慢消失了,“这样,怪不得表弟跟娘感情好。”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
“嗯,一家人,自然也是亲近的。”
他嘴里难得说出一家人三个字,萧幼宁有点新奇,因为他从来没有说过跟叶家是一家人这样。看来他是真和叶家不亲。
两人在灯下温馨用过晚膳,早早就歇下了。
萧幼宁刚躺下时还紧张,叶慎却只是搂着她在怀里,再没有动作,她这才算安心睡着了。
实在是他精力太好,让人根本招架不住。在听到她绵长的呼吸声后,叶慎缓缓睁开眼,眼里没有一丝的困倦,望着帐顶苦笑。
他昨儿再温柔,还是缺了节制,瞧今儿把小姑娘吓得,防狼似的防他。以后可怎么好……这才刚成亲呢。
叶慎半点睡意都没有,娇娇的人就在怀里,连呼吸都是灼热的,不知多久后才真正进入梦乡。
次日要进宫,圆果早早就把夫妻俩喊起来了。
两人利索地洗漱,去给叶老夫人请安后,就出发到皇城。叶慎的小表弟也跟他们一车,一路上表哥表嫂的喊得人心都得化了,萧幼宁觉得这样可爱的表弟,怎么也看不出来小时候是个调皮的性子。
可能也有男儿十八变的说法?
有着皇帝的特许,马车直接进了宫门,走了挺长一段路才停下。
皇帝身边的内侍已经在候着,见到他们乐呵呵拱手请安,就是在这个时候,萧幼宁听到内侍亲昵和小表弟说话:“许多年不见世子了,世子都长那么高了,侯爷可还好?您之前可答应过奴婢,说再到京城来,要带西宁的青稞酒送奴婢的。世子您带来了吗?”
她听到西宁二字已经震惊了,西宁的侯爷,西宁侯?
她没记错的话,西宁侯是皇帝表亲,姓陈。怎么……成了叶慎的表弟?!
萧幼宁云里雾里的,可西宁侯世子跟内侍的对话,让她确定,这真的是西宁侯府陈家的嫡子。
西宁侯世子小时候来京城的时候,也没少得这个薛公公照顾,听到他讨要礼物的话只觉得亲近,嘿嘿笑着道:“带了带了,您的事,我可不能忘,一会让人送你屋里去。”
薛公公笑容更灿烂,带着三人往乾清宫去。
叶慎此时低声跟她说:“一会陛下说什么,你都不用吃惊,岳父都知道的,你只安心就好。”
萧幼宁被说得莫名紧张起来,脑海里都是皇帝和西宁侯的关系,然后再绕到叶老夫人、叶慎和西宁侯世子的关系,接着就想到叶慎从小不在叶家……叶老太爷亦不太喜欢这个小儿子。
难道……她心中震惊,忙悄悄掐了自已一下,慢慢镇定下来,在面圣的时候言行举止都无可挑剔。
皇帝给他们赐座之后,很自然就问叶慎:“你亲也成了,什么时候认祖归宗,你妻子还没拜祠堂见祖宗。你今日就给朕一个确切的时间,我也算完成你父亲的遗愿了。让你承你父亲亲王爵位的圣旨,朕都拟好了。”
萧幼宁听到皇帝的话,到最后连呼吸都禀住了,要不是有叶慎先前的提醒,她此时非得被吓失态不可!
“婶娘和表哥太过小心翼翼了,谁敢乱说,我连他家都拆了!”西宁侯世子哼一声。
皇帝抬手就指他,“你还敢说拆家,你之前差点把朕的私库都给拆了,这破脾气长那么多年还不改?!”
西宁侯世子头一缩,不吭声了。
萧幼宁此时脑子都乱哄哄的,只剩余一个念头,叶慎居然是亲王之子。
那是哪个亲王?
她们现在住的府邸是睿亲王府……难道,未曾娶过亲,战死沙场的睿亲王,就是叶慎的生父?!
当年皇帝把睿亲王府邸的牌匾摘下来,送回宫中,大家都说皇帝太过伤心,受不得嫡亲弟弟不在的噩耗。把牌匾都摘下来,好放到身边,睹物思人。
那个牌匾,是睿亲王和皇帝一块写的!
所以……叶慎和皇帝的关系是亲叔侄。
萧幼宁觉得有点儿头晕。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元宵节快乐啊。
第64章
一直到从乾清宫出来, 萧幼宁神思都还没完全归位,被叶慎扶着顺着宫道往外走时, 自言自语道:“怎么那么吓人呢?”
叶慎正担心她是不是太吃惊了, 听到她可爱的话反倒被逗笑了,伸手往她眉心轻轻一弹:“回神了。”
她猛然一激灵, 是真回神了,伸手捂住眉心看他:“要不……你再弹一下?”
叶慎真的没脾气了,苦笑不得攥紧她的手:“宁儿是觉得好,还是不好?”
“好。”萧幼宁根本没思索就回道,话音落地,却又顿了顿, 面上表情变得纠结, “可也有不好, 娘那边……我害怕悠悠之口,娘年纪大,还得受那些人说道。”
她眉头都要拧成一团了, 叶慎略诧异道:“就这些?”
“不然呢,还有什么?”她奇道,然后明白了,“你觉得我会对娘有什么想法?”
叶慎就再伸手弹她一下, “不,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你怎么会胡乱去臆断娘的行为。我的意思是, 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萧幼宁笑了,眼里柔和的光芒闪动:“有必要问吗?你是我的夫君,如今还是亲王,我能在京城横着走,我高兴都来不及,问什么?就是一开始有点吃惊,一时表现比较失态。”
牵着她手的男人更用力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他指尖微凉,不似往日的温暖。
所以,他其实比自己更紧张,也很在意自己的想法。
她甜甜笑着依偎在他身边,“我们快些回去吧,娘还在等我们呢。”
“好。”
叶慎重重握住她的手,他整颗心都被她的体贴和信任填满,让他觉得人生都再无遗憾了。
西宁侯世子被在前头一路走一路黏糊的表哥表嫂酸得不轻,一出宫门率先骑马跑走,不知上哪儿找消遣去了。
夫妻俩回到府里,却被管事的告知,说是老夫人回叶家去了。
“不是老夫人自己主动回家去的,是大老爷前来说老太爷病重,老夫人才回去的。”
萧幼宁惊讶地和叶慎对视一眼,叶慎脸色一沉:“我去看看。”
“我也跟你一块!”
她拽住他。
他们新婚,自然要夫唱妇随,而且她担心婆母。
叶慎脚步顿了顿,还是带着她往叶家赶。
此时的叶府,老夫人正端着药坐在老太爷的床前,而叶老太爷靠坐在床头,哪里有一丁点儿的病态,用一种森然地目光盯着叶老夫人看。
老夫人微笑着,舀了一勺药,还在嘴边吹了吹,送到叶老太爷嘴边。见他把嘴抿得紧紧,嘴角的笑容渐深:“老太爷这是闹什么脾气?病重是你让老大说的,为的不就说要把我喊回来了?我回来了,还伺候您呢,您怎么这幅要吃人的目光看我?”
“你个贱妇!居然就那么正大光明住进睿王府了,你还让老大瞒着我,我不说我要死了,你还会回来?!”
老太爷咬着牙,眼角在抽搐,仿佛在极力压着脾气。
老夫人依旧是笑:“可不敢当老爷这么一句贱妇。当年老爷不就想要把送出去的吗,我为老爷找了个更好的靠山,解救了叶家,睿王可不比那已经死在牢里的陆首辅可靠多了。”
“你闭嘴!”叶老太爷一挥手,把她手里的碗给打了出去。
“怎么,老爷这恼羞成怒什么。因为你犯下错事,被陆首辅抓了把柄,叶家不能自此败落,你更是贪生怕死。要用我去填陆首辅的胃口,这都是事实,我都没恼,你就别往心里去了。也多亏了当年老爷与我定亲后,给我宣扬了个貌美的盛名,不然……老爷都不知要怎么拯救叶家呢。”
“你、你闭嘴!”叶老太爷被讽刺得从床上跳起来,叶老夫人身手敏捷躲到一边,掖着手笑吟吟看他气急败坏,当然是不闭嘴的,“说起来,我还得谢谢老爷呢。不是老爷,我怎么知道原来睿王殿下早就对我一见钟情,可惜等到打听我是哪家姑娘时,已经被老爷捷足先登了。被老爷下了药要送出去那夜,恰好就遇见他,救下我。或许这就是缘分了,还有了慎儿,我先前还奇怪,老爷为何两个多月不理我了。现在要谢谢老爷精神策划,好让我能分辨出,慎儿的亲生父亲是谁。”
叶老夫人说着用袖子捂着嘴笑得肩膀直抖,叶老太爷再也受不住,低吼一声扑过去。
这个妇人,怎么还能活着,就该死了才对的!
她救叶家是应该的,她是叶家妇,理应要和叶家生死不弃!
他是该感觉她救了叶家,可没让她生下孽种!
没有叶慎,他还能待她如初,可她却不管不顾生下叶慎!
他到死也忘不掉睿王从千里迢迢赶回来,用刀架在他脖子上说母子俩谁出事,叶家都得陪葬时的恐惧和卑微。
他的妻子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可他还得眼睁睁看着。
他亦永远忘记不了他的妻子在怀上孩子说的。她说她不会轻易离开叶家,她要折磨他一辈子,让他看着她的孩子出人头地。
她就是来报复他的!
叶老太爷怪叫着扑过去,被叶老夫人再次轻轻避开,还一脚绊倒。
人老了,当年再孔武有力也都随着时间拭去。
他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老头,除了还剩余对叶老夫人来说一文不值的家主威严,再无其他。
叶老太爷摔了个狗吃屎,下巴重重磕在地上,仅剩的几颗牙又磕掉两颗,满嘴是血的惨叫。
叶老夫人一脚踩在他背上,听着他的痛呼,眼睛一眯冷笑道:“我托你贪慕虚荣的福,顶着一个貌美的盛名,因为无意和长公主驸马偶遇,驸马有君子风范,让我先行一步,我还一礼被长公主看见,就被长公主因此猜疑怀恨在心。”
“你以为是谁引得你在差事上犯了大错,险些连累叶家败落,你以为我娘家又是怎么败落?都是因为这是长公主精心策划的!不是睿王殿下最后查出来,我还不知道陆首辅怎么就起了色意,叶玄深,一切都是应为你!”
“我就是心肠狠毒,睚眦必报,我是恨毒了你。现在看在我脚下,我真真是痛快得很!”叶老夫人狠狠在他背上一碾,听着他的惨叫笑容越发灿烂,“没关系的,现在还不是你最落魄的时候。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答应睿王与你和离再嫁吗?”
“他是我大昭的英雄,如何能因为我背上一个觊觎臣子妻子的污名。我是为了折磨你,让你每日都得恶心我们母子的存在,又无能为力,我更是为了他!可惜老天还是待好人不公,让他埋骨沙场……”叶老夫人笑着,眼泪却忽然落了下来,“可即便如此,在最后一刻,他想的还是我们母子。他为了保住我们母子的名声,写下那样一份血书,把所有污名都担在自己身上,让慎儿成年后好能继承爵位。”
“你就等着看吧。看我如何脱离叶家,如何重新冠上他人的姓氏!你叶玄深百年以后,被人提起,也都尽是耻笑!”
她说罢,狠狠一脚踹到叶老太爷身上,自己也因为太过用力跌坐在地。笑容已经不见了,只剩余决堤的眼泪。
她错付了终生,又无比幸运得一真心人,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给了她人间所有的善意。
可是,那个人没能听到她说……她不是不心悦他,是她不敢。
叶慎夫妻匆忙来到叶老太爷的院子,因为先前叶老太爷有吩咐下人都退出院子,怕被人听到两人争吵,院子才会空无一人,两人进去也没人敢拦。
推开门进到内室,叶慎见到母亲坐在地上,吓得当即奔过去扶起她。发现她只是哭过,没有大碍,重重松了一口气。
萧幼宁见叶老太爷趴在地上只能□□,不能动弹,还满嘴都是血,怕真的出事,只能喊来下人把他抬床上。
她端着县主的威严,眼也不眨地帮婆母圆谎:“老太爷非要下床,老夫人体虚,哪能扶得住啊。这下摔了,可怎么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任性得个孩子似的。快通知大老爷,让他找个好郎中瞧瞧要不要紧的。”
宣泄情绪后的叶老夫人本还在难过,结果被她这么一番话给逗得破涕为笑,真真是她看上的儿媳妇,瞧瞧这话说得多让人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