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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使狼狈,却不退半分。
    眼看赌局即将开出大小,所有人都紧紧盯着江原,包括顾青衡。顾青衡冷笑一声心道,哼,倘若不接实这一招,便是个死,若是要活,就要使出全力。你既然不用剑,想必总有别的东西。倒是来试试,方才那一地狼藉妖气,究竟何人所为!
    江原却忽然收了手。
    这一手收的所有人始料未及,剑意如啸虎,一出难收,江原不挡,便如浪浪之势扑面而来波及他人,值勤弟子面上一痛,头上一轻,脸已被剑意划破。
    眼见就要有无辜旁人惨死剑下——慧根念一声佛号,禅杖杵地,身上顿起金钟,金钟之势足以纳下整个云顶台。
    眉如意拂尘如瀑,长长一甩间,将那冰针尽数揽下。
    唯有连照情,负手于此,动也未动,面上却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赌?
    赌个屁。
    赌江原,就是个叫人料想不及的人。
    连照情早已习惯江原做事不讲道理。
    所有人赌他能不能接下这一招,却没有人想过,江原大可以不接这一招。凭什么你们要打,他就要奉陪呢?即便是不接这一招,有慈悲为怀的和尚在,总不会叫任何一个人枉死的。
    江原立在绳索之上,青衣翠然。那个金钟无比巨大,正好扣了他一头,仿佛他就是那被金钟要收在其中的妖魔。
    江原道:“弟子不才,招不是弟子的招,剑不是弟子的剑。输了叫长老面上无光,赢了也不是我的功劳。实在不能继续陪顾宗主过招,叫顾宗主失望了。”
    倘若江原用上真力,他是个什么来路,岂非能叫众人一望便知?然而江原用对手的招式打对手,实在狡猾至极。顾青衡冷不丁被一套路,噎道:“你不敢?”
    “是不敢。”江原坦然道,“为了照顾些顾宗主的面子,省得叫别人觉得,你连白长老手下一个小弟子也打不过,传出去实在不好听。”
    事已至此,他收了手,竟然还敢嘴上不饶人。可见江原这个人,即便眼下就是个死,亏可以吃,架可以输,嘴上的便宜,是一定要占个够的。
    但他这一说,果然又戳中顾青衡痛处。顾青衡确实打不过白晚楼。但顾青衡打不过白晚楼,难道还打不过江原吗?顾青衡恼羞成怒,便欲教训这不知死活的小子。
    可惜这回没给他机会了。珠玉眼尖,熟知此地,忽觉一丝细微的失重,顿时大声道:“诸位小心!桥危矣!”话音刚落,便身下一重,哗啦一声,桥板裂成数段。
    这不过是一条普通的吊桥,既非金玉所造,又年久失修。平时只有一两个人在上面走一走倒还好。哪里能忽然容下这么多人,又踩又踏还打它。
    普通的木头而已,能承载到现在实属不易,剑气之下,绳索早已尽是裂痕,只是勉强支撑,忽然安静下来,便如最后一只蚂蚁,一根承受不住,尽数散开。
    一时所有人都朝下坠去——
    无情宗的小弟子脑袋生下,犹如倒栽葱,一时没使上力,只心中绝望道此命危矣,一时又心酸又觉得自己倒霉。
    不过是跟着宗主撑撑脸面陪客人随意逛逛,先是头晕到快要吐,然后又要承受不该他们承受的威势,现在还要掉到山下去。
    听说云顶台山下是沉谷,其中埋骨无数,还有冥兽能吞人心火。就算不摔死,只怕也要遇上猛兽被吞下腹去。
    正在拼命自救,忽觉衣领一紧。一张艳照四方的脸倏忽就在眼前。如此近距离看宗主,当真叫人屏住呼吸,眉如柳裁,面似桃花,哎呀,好看得紧。
    连照情腕上金锁疾射而出,牢牢拴住一块巨石。他伸手拉住两个弟子衣领,便将人一把往悬崖岸边甩去!
    慧根一根禅杖轻点,一棍一个人。
    眉如意道意全开,脚下顿时仿若屏障,叫人如履平地,硬是将这下坠之势托了一托。
    也就是趁这么一眨眼的喘息之中。
    方才因措手不及而失势的弟子纷纷自救,原本像一锅乱下的青团,不多时间又一只一只跳上锅沿,心惊肉跳之下,倒无一分损失。
    江原离珠玉璧和最近,两手各抓一个,就被安然无恙带到崖边。这一切发生地快,结束地也快,等他站稳,桥已断尽,只余此处与对岸两根浮柱,和剩余一段绳索,随风飘荡。
    远方云雾之中,依稀可见一处仙台。从前这里有一道桥相连,走到云顶台还算近。如今咫尺天涯,要过去,便只能像一只鸟了。云顶台这座浮崖,便真的成了孤岛牢笼,离天那般近,凡人可望不可及了。
    桥断了,足以叫连照情发火。
    但能叫众人胆战心惊的,却不是连照情已然风雨欲来的怒气。
    而是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十分飘渺,像从冰雪之中而来,不仔细听是听不见的。但也不必听见,因为已然能感受到了。山上风大,也冷,但只吹得面皮发疼。但这种寒意,却是从脚底开始,直直蹿上骨子里。
    这声叹息就像叹在人的心间,叫人想拨开这云雾,看看是什么人。这样的人,不应该叫他叹气,应当叫他高兴。江原一个激灵,往前走了两步,直勾勾盯着那浓重的云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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