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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今日苏遗奴接过记录的文书后却并未如往日一般细细审查,反而只是粗略一扫,便将记录收入袖中,眉头一皱,隐约有些在意御医正的拜见一事,定从来冷漠的心肝脾脏中竟破天荒升起一股奇怪的担忧。
    他答应了声抬脚往外走去,走动间长长的官服掀起一角衣袍。
    见今日安全过关,女卫轻轻松了口气,擦了擦额际并不甚明显的汗水。即使是锦绣坊之人,对苏遗奴同样是又敬又怕。这是个狠厉若忉唎地狱、难测似九重深渊的男子,在他的身上找不出一丝人性的温良。他能够一手建立锦绣坊,然而若是锦绣坊成为了掣肘,她们也绝对相信,他能翻手将这个短短数年便令人闻风丧胆的组织碾为齑粉。
    然而她或许高兴得太早。
    一句话混在血腥气的风里,悄悄传进了她的耳朵:玉先生乃是陛下重视之人,我等为天子鹰犬,岂可对玉先生不敬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女卫膝盖一下子软了,竟是仍不住深深地俯下身子请罪,口中连道再不敢犯,待那人诡谲难测的气息终于消失,又过了好半天才颤抖着站起来,竟是有种劫后余生的欣喜。
    ※
    苏遗奴行于半路,却不想路上却恰好遇到了一桩突如其来的意外。
    殿、殿下不可,此地、光天化日絮絮低语的虚弱男声传来,微不可查,却躲不过苏遗奴的耳朵。
    怕什么,大不了我一会儿去寻皇姐将你讨来,我们有情人,做快乐事,他人怎想与我何干爱光天化日便光天化日,爱幕天席地便幕天席地,我倒要看看谁胆子这么大,敢管到我头上。女子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地调笑。
    我们有情人,做快乐事,他人怎想与我何干。
    苏遗奴脚步一顿,似乎是天地正好在这时候安静了下来,以至于这句话便突兀地忽然闯进了他的耳中。
    不期然脑海中便忽然闪过一个画面,水雾模糊了周遭的一切,即使近在咫尺,近得足以感受到那人身上传来的热气,视线却莫名如隔着层轻纱般模糊。
    而那时眼中的世界,唯见那人螓首低垂,乌黑湿润的发在如玉的皮肤上蜿蜒,水珠缓缓滚落,跌碎入水雾之中。
    冷厉的眉眼竟不自觉有一刻的恍惚。
    也便是这一刻气息不稳,苏遗奴离开的步子慢了半拍,被那调|情的女子发现了存在。女子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陡然锐利起来,看向那个方向,玩味道:哦看来果真有这等大胆之人,打扰了本王的好事。既然来了,不妨光明正大地让本王见见是何方神圣
    苏遗奴压了压眉眼,平静地走了出去,视线对上,却见女子面上闪过一丝惊异,竟是缓缓严肃了表情。
    被人发现自己与人私相授受,一个不好便是祸乱宫闱的大罪,小侍的脸一下子白了,一张俏生生的小脸蛋儿活像个纸人似的。
    再看见走出来的人那张脸,竟是这满宫侍者视为虎狼魔鬼的苏遗奴,顿时没了血色,身体不可遏制地入秋风中悬在枝头的最后一片黄叶般瑟抖,额上更是紧张地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女子随意地推开原本被她强行揽住纤腰挣脱不得的小侍,语气虽仍旧是温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你先回去,我一会儿来寻你。
    那小侍战战兢兢地抬头偷眼一瞧,却发现苏宦郎并未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忙松了口气三步并两步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苏宦郎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看到那女子神色无比自然地推开前一秒还在情浓蜜意的小侍时,忽觉有什么东西撞击了自己心中某处,竟油然而生一种荒谬感
    方才那句所谓的与有情人,做快乐事,与人何干,便宛如一个无比刺眼的笑话,无声地嘲讽着自己的自作多情。
    原来这世间的□□,到底是如此不堪的浊物。
    而自己竟还敢冒天下之大不违,对那人抱有如此肮脏的非分之想。那人便如同冰峰雪岭山之巅的琼树瑶花,其实凡人所能染指
    苏遗奴惯来是个再狠心不过的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无人能看透他此刻平静清淡的外表下,却正在用最深的刀子往自己心上捅。
    原来是苏宦郎,女子颇为谦和地微笑道,想不到苏宦郎还对这种风月之事有兴趣,倒是让本王意想不到。
    她双眸微亮,颇有深意地看着面前这个颜色姝丽的男人。不,准确来说,面前这位恐怕称不上一个完全的男人,连男人最基本的生儿育女的本能都不曾拥有。然而即使这人性格如何的乖张孤傲,手段又如何的诡谲难测,他的残缺又如何令人鄙夷不耻,都无法掩饰他如同罂粟般的奇特魅力。
    只是其他人或许会怕他,但这人手上的小小权势,在肆意惯了的女子眼中,却着实不算什么,若非是忌惮手段太过惹得狗急跳墙,她又如何会到现在还迟迟不能将人弄到手
    然而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恰恰因为他卑微如泥,却又清高似云,孤高比雪,加上那张艳若桃李的脸,才让人移不开眼:忍不住地鄙夷,又发自内心地想要征服,胸中总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想要将这人玩弄殆尽,再彻底抛弃毁掉,想来定是极美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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