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代表的吉他曲一弹完,见老师也不在,班长兴致勃勃地提议说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那就来点有意思的。”
“有意思的你不怕被老师听见啊。”
“老邓不会骂我们的,我们搞快点。”
班长拿出矿泉水瓶,“要不就传瓶子吧,音乐停,谁就真心话大冒险。”
众人都说没问题。
谢初在蓝蔚右边坐下。女孩独特的香气挨着他,蓝蔚盯着面前的火焰出神。
“蓝蔚,到你了。”
谢初凑过来提醒,蓝蔚终于动了一下。
音乐停止。
班长自带大喇叭问他:“蓝蔚,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对象是蓝蔚,同学们都不敢问得太过,无非就是些情感问题。
“你有喜欢的人吗?”
蓝蔚懒懒地回:“有。”
谢初偷偷听着,假装没有在注意他。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有个女同学红着脸,在别人的怂恿下问出口。
“我不知道。”蓝蔚扯了扯嘴角。
最好不要是他的妹妹。
谢初的眼被火烤得有些疼,她揉揉眼睛,搓了搓自己发僵的手指。哪怕生了火,海边的温度还是很低。
“最后一个问题。蓝蔚,你喜欢的那个女生是谁?”班长双眼都放光了,“你得说出来啊。”
蓝蔚慢慢地开口:“这还要再问一遍吗?”
“哦~”班长起哄。
有人说出答案:“陈雀嘛。”
意料之中的回答,这是一班众所周知的事实。
谢初碾着脚底粗砺的细沙,感觉有些窒息。
“继续继续!”
“啊啊啊音乐别停。”
“快点!丢给我!”
几轮下来,气氛越来越热烈。等传到谢初的时候,有人提议让她选大冒险,真心话选多了挺没意思的。
“谢初,你别选真心话了。你挑一个男生,和他对视十秒。怎么样?不过分吧。”
谢初捏着塑料瓶,没有说话。
“你想跟哪个男生对视?”单眼皮带头起哄,颇有些自告奋勇的意味。有人唏嘘。
谢初被全班人注视着,她耳朵红的都要滴出血来。
“陈诀,你愿意吗?”
听见女孩的回答,蓝蔚的眼神暗了几分。陈诀倒是答应的很快,虽然他也是红着脸,但很快调整了位置,面对谢初。
“开始。”
“十。”
陈诀的眼睛很亮,睫毛长长的,垂在眼角。他的鼻梁中间稍微高些,鼻尖很立体,连下去,是他孩子气的下巴。他的唇弯起来,露出开朗的笑容。陈诀有两颗尖尖的牙,让他多了几分豪横嚣张。
“七。”
谢初的眉毛很野性,根根分明。睫毛翘长,双眼盛满水光,非常透亮。她的鼻子俏丽,形状饱满的唇瓣微开,有颗小小的唇尖。如果偏头凑上去的话,估计几秒就能含化了。
“二。”
陈雀蹲在前线吃瓜,她像个狗仔似的举着手机,捂着嘴笑。这个角度再不发生点什么,都对不起她磕的这颗糖。
蓝蔚闭着眼睛,将棒球帽压低。他的喉结滚动一下,像是要忍下什么即将爆发的冲动。蓝蔚尽力去想其他的事。比如谢初的初吻是给他的。
陈诀不过是和谢初对视几秒,谢初却被他品尝过。
“一。”
谢初匆忙低下头,陈诀看了眼其他同学,继续将目光黏在谢初身上。
“陈诀,别盯着我了。”
陈诀故意惹她:“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头一天成为组员的时候谢初也说过这句话,她完全没想到会被陈诀拿来反击。很窘迫,但没办法怪他。
“我我哪里紧张了?”
“现在就是啊。”陈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旁拍摄视频的陈雀手抖了几下。
蓝蔚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是真忍不住了,于是不耐烦地说:“能不能安静点?”
谢初被怒火正面袭击,吓得抖了一下。
明明班长的嗓门也很大啊。
陈诀挑起眉:“喂,我们又怎么惹到你了?蓝大爷。”
蓝蔚抬起眼皮,冰冷冷地扫过谢初,停在陈诀那张嘲弄的脸上。
谢初不安地打量他:“你是不是不舒服?”
是啊,浑身不舒服。
他嗤笑一声:“真把这当作你家了。”
“那也不是你家啊蓝大爷,嫌吵不能堵住您自己的耳朵吗?”
“堵也堵不住啊。”蓝蔚偏头扯了扯自己的耳,“这么难听没有点自知之明吗?”
气氛就这么迅速针锋相对起来。谢初没有经验,夹在两个人中间,只能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
陈雀开始小声劝自家哥哥:“好了好了,你们都吵过多少次了。”
谢初觉得自己也应该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
陈诀单手将她的塑料凳移了过去,故意说:“谢初,我们坐远一点,免得某些人又要挑刺。”
蓝蔚也伸出手臂稳住了一只凳腿,干巴巴地讥讽:“我没有说你,我是说他很烦人。”
“我烦人?”
陈雀按住陈诀,同学们见这边起了争执,自动越过他们组织游戏。一班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
蓝蔚还是面无表情地靠在椅背上,只露出他流畅的下巴线条。
谢初犹豫几秒,然后悄声说着:“你要不道个歉吧。”
蓝蔚转过头,眼里划过一丝兴味:“凭什么?”
陈雀在劝着陈诀。而她……想到昨晚亲切的蓝蔚,谢初便多了些底气。
“因为你刚刚态度不好。”
蓝蔚点了点她的脑袋,谢初无辜地揉着自己的额头。
“那你告诉我要说什么?要不你教下哥哥?”
谢初呆呆地看着他。
蓝蔚慢慢合上她的嘴:“看你这样子我说错了吗?”
蓝蔚你知不知道,你的妈妈讨厌我到了极点。
所以你还要承认吗?
谢初动了动唇,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于夏诗而言,她只是一个毫无干系的人。她记忆里的夏诗有一双高傲的眼,以前她还小,夏诗会居高临下地打量她。她坐在他们家短款沙发上,端着架子指使谢泽恩。如果要概括的话,谢初想到一个成语,那就是颐指气使。
那天的谢泽恩一改往日形象,穿上了新买的衣服。可谢初还是看见了她眼里的嫌弃。
“别说我没有来看孩子,你也不要要求太多了!”
“初初很乖的,她经常说想妈妈……”
“你够了!什么我们!谢泽恩,请注意下你的言辞!”夏诗及时暂停话题,不愿说下去。
谢泽恩神色黯淡下来,他抱起谢初,哄着她:“乖,妈妈不是对你发脾气。初初饿的时候也会闹对不对?不哭了。”
夏诗瞪着谢泽恩:“我不是她的妈妈,以后也不是,你没资格在这乱扯关系!”
谢初扯着童声喊道:“妈妈坏蛋!我再也不要见你了!”
“不见就不见!小屁孩吵死了!”夏诗一转身,摔门而出。
谢泽恩站在窗前,看着那辆高档车离去,他的眼里混着很多小谢初无法解答的情感。
而后谢泽恩放轻声音,挨着谢初的脑袋,说:“初初,爸爸对不起你。”
那时谢初的手还没谢泽恩的脸大,她拍拍爸爸的脸颊安慰道:“没关系。”
谢泽恩揉了揉她的头。
因为第一次见面的不欢而散,谢初上了小学,夏诗选择在她放学那天露面。因为还有急事,夏诗随意地将黑色男款书包狠狠扔到谢初身上。谢初没有捡起来。
见她倔强的小眼神,夏诗十分无语地斜着她:“回家告诉你爸,别让他再联系我了。这书包你爱要不要。”
谢初抹着眼泪往书包上踩了好多脚,黑色的布料上全是小小的灰印子。她不服气地攥起拳头,发誓要变成超人锤扁夏诗的那辆车。总有一天。
“诶哟,崽崽,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南正琴第一时间拉住她,“奶奶要给你骇死哦。”
“你踩书包干什么?你妈妈来过了?”
谢初点点头,但极其不愿意南正琴称夏诗为自己的妈妈。
“这书包你背着有点大了。等你长高了再用。”南正琴摸摸她的脸,“哭成这样奶奶心疼喽,没事,奶奶攒钱也给崽崽买书包。”
谢初抱着南正琴粗糙的手哭道:“呜呜我要吃爸爸做的饭。”
“做!我今天让他做!”
最后一次见到夏诗已经是许多年后了。夏诗推开车门,身材婀娜,是个精致的富家太太。她们隔了不近不远的距离,可却是两个世界。谢初看着夏诗掏出一沓钱,指间的钻石戒指在闪闪发光。
她戴着墨镜,动了动红唇:“拿着啊。”
“我不能收。”
“让你拿就拿!这有多少钱啊,让你紧张成这样?”
谢初小心翼翼地接过去了。这种沉重感她感受过很多次,但这一次比以往都更让她猝不及防一些。
“这是最后一次。我以后再也不会见你了。”
夏诗甩掉包袱,浑身轻松地坐进车里。
这一次谢泽恩还是没有见到夏诗。
谢初慢悠悠地走回家。她仰起头,眼里被她逼了回去,喉间是灌了铅似的难以下咽。
是啊,她在为谢泽恩感到难过。
她的爸爸也再也见不到夏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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