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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又是造了什么孽啊!
    谢令从跪在原地,眉头微蹙,默默抬起头,就见上首跪着恭送皇帝的皇后看着她,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谢令从睫毛轻敛,抿了抿唇,眸中一派复杂的了然。
    ·
    京官平日里的效率就不慢,更别说现在陛下发了那么大的脾气。他们更是战战兢兢,披星戴月地把河南道那边的事情查清楚之后,于第三日早朝开始之前,上交给了陛下。
    同那小太监所说的相差无几。河南道那边本就大旱一月,那观察使非但没有及时上报朝廷,反而看着周边地区一派繁荣之景,担心圣上责怪,硬生生把这件事压了下来。到现在临近秋收的时候,百姓收不出东西,可他上报给皇上的又是这边今年的收成极好——既然极好,那么要上交的税,自然也是不能少,他一着慌乱之下,竟是加重了税收,让本就食不果腹的百姓更加穷苦,临了最后,实在受不住才揭竿而起,誓要推翻那个狗官!
    更可恨的是,那观察使为免事情败露,在事情闹起来最初竟是使用强硬手段,把那支队伍的头目杀了,由此更是激发了百姓的怨气,起义队伍日益壮大,最后实在瞒不下去,这才被皇帝知晓了。
    那日晨起御书房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只知道接连一个时辰御书房的动静都没停下来过,皇帝的怒骂声在外面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甚至最后连早朝都罢了。到最后终于出来了的那些官员也都是哭丧着一张脸,活像家里有了白事。
    要说那些文武百官在外面侯了一早上也没到能等到皇帝上早朝也就罢了,可谁知接下来的一个消息又把他们打得个晕头转向——
    着派长宁侯前往河南道,彻查袁通知情不报之事,并与其先斩后奏之权!
    这道圣旨一下来,朝野俱惊,一些官员纷纷进宫想要求陛下收回成命,毕竟长宁侯的手段狠辣他们是经历过的,若是任由皇帝放权给他,那之后的河南道会怎么样先不说,只他这次回来之后,怕是所有说过他坏话的人,未来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好不容易把他拉下来的,这才多长时间,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继续往上爬?
    另外一些官员在之前皇帝对长宁侯不痛不痒的惩罚措施中早就看出来了皇帝的态度,他们深知长宁侯不算什么,就算没了一个长宁侯,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皇帝要的不是确切的某一个人,而是一把剑,一把能助他披荆斩棘的剑!因此虽说无奈,但也无计可施,只能摇头感言,皇帝是当真,要独揽大权啊!
    皇帝的圣旨已然下来,又正是盛怒的时候,那些敢进宫劝谏的官员无一不被皇帝喷了一顿,甚至更严重的还差点被撸职、险些被扣上一项抗旨的罪名。经此一役,那些官员也算是消停下来了,心知不管怎么说,先把这件事熬过去,长宁侯的事,以后再说吧。
    圣旨下达当天午后,长宁侯就带着一批人马浩浩荡荡的离开京城,原本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许热闹的京城又再次沉寂了起来,一举一动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踩着了雷,被皇帝借机发泄心中的不满。
    ——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件事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长宁侯才刚出发没两日,朔北那边又传来一个消息——
    百濮骚扰边境,已然造成大启百姓伤亡甚多,且看那百濮的攻势甚猛,想来是没有息事宁人的想法。镇守边关的将军让人快马加鞭送来消息,问皇帝是要战,还是要和?
    皇帝当即气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惊动了整个太医院,好不容易醒了过来之后,他伸出手,颤着声道:
    “战!给朕战!”
    “把他们给朕狠狠地打回去!”
    皇帝的命令已下,边关的将军自是没有不遵守的道理,他当即带着自己的兵马与百濮打了将近半个月,期间有胜有负,大启,并未占着什么便宜。
    要说百濮不过北方一小部落,平日里根本入不得大启的眼,可这一次不止怎地,竟是一个劲儿地抓住大启不放了,那将军几乎都怀疑百濮是举全国之力压在这个战场上了。
    但不论如何,大启对这边的战争并未多重视导致没有取得什么优势。也是因此,在停战不久后,百濮提出和谈之时,那将军思考了片刻,还是应了下来。
    于是,和谈的结果就这么传入了京城——
    他们要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走剧情啦~
    第53章
    皇帝可以主动提出送公主去联姻, 那是他给那些小国的恩赏。但是,别国主动要公主,还是在这种情况下要公主, 皇帝若是给了, 就有一种惧怕他百濮的意味,想要以此求和, 如此, 自是不能答应他们求和的要求。
    答应了,大启堂堂一大国的颜面何存?
    不过皇帝没有一口拒绝他们的要求,而是在当天下午,传了一些心腹大臣进宫, 细细商议了这件事之后,才把他们遣退。
    暮色已经来临,乾清宫的烛火在微风的轻拂下时不时地晃动, 映照得皇帝的脸明明灭灭,仿佛失了真。
    皇帝一手执御笔,一边细细思索。
    百濮,正在朔北之北。
    若是让魏北王出战, 让他们二人斗得个两败俱伤, 朝廷再从中获取渔利, 岂不两全其美?
    至于魏北王会不会拒绝?
    皇帝轻笑一声, 似乎心情很好。
    拒绝才好呢,拒绝了, 他才有明目讨伐魏北王。
    皇帝放下朱笔, 慢悠悠品了一口茶,眉宇间难得没有了近几日的烦躁暴怒。他悠悠起身往寝宫走去,只待明日一早, 就将圣旨颁下去。
    ——皇帝若是知道不过一个晚上,事情就能发生这样的变化,那他哪怕是到了子夜也会派人提前将这道命令发下去。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当天夜间,魏北王世子遇刺,虽无性命之忧,但也受了不轻的伤。
    皇帝醒来之后当即震怒,连忙派人搜查真凶,索性那人还未跑远,接连一上午城中禁卫军的出动,终于找到了那个刺杀者,但不料一着不慎,那刺杀者竟是服毒自尽——
    好在也不是什么线索都没有,禁军统领顺藤摸瓜,成功查明了那名刺杀者的身份——是河南道那边的一个义士,素来最爱打抱不平伸张正义,此次河南道那边观察使的所作所为几乎没给当地百姓一条活路,这义士对朝廷的所作所为心生悲哀,以为皇帝不仁治国无道,纵容手底下的官员横征暴敛,致使百姓遭此横祸。他绝望之下就来到了京城,想要在死之前先杀了这个不仁不义的昏君!
    但他也知道皇宫不是那么好进的,所以就把目标定在了太子的身上。一番打听之后,他自以为摸到了太子的活动踪迹,当天夜间就偷摸跟了上去,寻了个机会就去刺杀。结果人的确是被他伤着了,但他自己也没好过到哪里去,受了重伤,逃逃窜窜进了一个巷子里常年没人居住的人家,最后,被禁军给发现然后服毒自尽了。
    他也自然是不知道,他所刺杀的人,不是太子,而是魏北王世子。
    也就是说,魏北王世子是替太子挡了这一灾!
    这让皇帝如何能不生气?
    天子脚下,禁军包围,还能有人胆子大到刺杀皇亲国戚,借口还是他这个皇帝做得不好,这让他的脸往哪放?
    此外,魏北王世子进京是来交流学习的,但现在他因为皇帝、因为太子遭受无妄之灾受了重伤,至今还在府中修养,不论如何,皇帝都得给他一个交代——也就是说,他昨日刚想得好的对策,现在,是不能用了!
    ——人家儿子刚在你这里受了伤,你又迫不及待去搞人家的老子,皇帝就算再心急,也不能做的这么明显,白白寒了功臣的心!
    他只能捏着鼻子,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御医、珍贵药材一批又一批流水一般往魏北王府里送,面上一副和蔼关心子侄的长辈模样,好表现出他这个皇帝的态度。
    但暗地里,他却在怀疑,说不定这个什么义士就是魏北王安排的,目的就是不愿出征,好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但是现在皇帝也没有证据,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心情一落千丈,连带着最近对皇后都没什么好脸色。
    好在皇后最是喜欢看他吃瘪,每日心情好得不得了。
    魏北王出了这件事,那皇帝就算再可惜,出征百濮这件事也不好再派他去。他正寻思京城里还有什么合适的人既有能力身份有合适,就又接到了边关传来的战报——
    百濮方面态度真诚想要求娶大启公主,并且愿意奉上牛羊马匹,只愿同大启结交永世之好。并且若是大启愿意,他们立刻便可派遣使臣前来,与大启皇帝细细商谈这件事。
    百濮的姿态放得无比的低下,皇帝不得不说他的心情着实好了些许,对于他们的提议,也认真思索了良久。
    百濮那边身处北方,世代游牧而居,一些农业资源虽说比不上大启丰富,但他们那边的牛羊马匹却是让大启也极为眼馋的。更何况两国交战,一般只有战败国才会派遣使者去往另一个国家。也就是说,便是接受了他们的请求,在外面看来也不是大启怕了百濮,而是百濮主动求和,求娶公主,于大启颜面无损。
    更何况,送出去一个公主,就能换取两国之间的互不干扰边境安稳和大启垂涎已久的马匹牛羊,也不亏。
    皇帝这么想着,心里已然有了决断,当即写了一封国书递交给百濮国君,并且于第二日早朝安排礼部做好准备,迎接百濮使臣的到来。
    如此一来,文武百官自然是明白了皇帝的态度,也知道,百濮使臣的到来,怕是又要带一位公主离开了。
    而放眼后宫之中,唯一适龄的公主,也就那么一位了。
    建康侯府
    “爹,这么说,大启又要送一位公主去和亲?”书房内,赵双双紧皱眉头,无奈道。
    坐在桌子前面的建康侯看都没看她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赵双双有些急:“可……”
    “可什么?”建康侯悠然地翻着书兵书,抬起眼皮子扫了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道:“你一个姑娘家家,整日里操心这些事做什么?”
    “我一个姑娘家怎么了?”赵双双先是不满回嘴,而后又回到正题:“不是,爹——”她拉长声音道:“咱们又不是说怕了周边那些小国,作甚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把公主送出去?”
    “不然呢?”建康侯一把合上书,看着她:“用一个公主,换取可能在战争中牺牲的无数将士的命,不值得吗?”
    “更何况,她们就算是去了,也依旧是吃香的喝辣的,养尊处优,那边王室看在大启的面子上总不会对她们怎样。”他语气淡淡。
    赵双双皱眉,反驳道:“爹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以前明明说男人有男人的活,女人有女人的活。身为男儿就该保家卫国,若是只能靠女人才能维持一国安稳,那还要你们将士们有什么用?”
    建康侯装傻充愣:“我说过这些话吗?”
    “爹!”赵双双不满的看着他。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许久之后,建康侯才把书放到一边,轻叹道:“你说的没错,你爹我身为将军,自该保家卫国,以战死沙场为己荣耀。”
    “我也的确看不起遇到什么事就把公主推出去,这样可以解决一时的问题,可是之后呢?那些小国没被打服,就永远不会真心臣服于我大启,就永远还有可能发动第二次战争!”
    赵双双看着他,看着不复年轻时意气风发的父亲,又听他无奈苦笑道:
    “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建康侯慢慢收拾着桌子,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怎么地,动作远远没有年轻时的利索,他说:
    “跟他们打?谁去打?怎么打?”
    “你爹我跟滕家那鳖孙要拱卫京师,轻易不得离开京城。朔北的那位打仗倒是一把好手,可无奈皇帝对他忌惮不已,别说放权给他了,现在没对他动手已经是不错了……”
    “我们老一辈的都不行了,要说年轻人,现在军中的年轻人都没长起来,我到现在为止也没听说过有谁能跟你爹我那时候相提并论的——”
    他絮絮叨叨地说,脸上的笑越明显,赵双双却是越心酸,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却见他忽然顿了顿,而后恍若回忆一般,叹道:“说起来,要是镇北将军今家的那位没出事,沈家那位没出事,大启哪能沦落到现在这般境地?”
    先帝在时,虽说私生活混乱了些,但在政事上还是知人善任,对于一些武将也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果果断断的放权。大启那时候军中有无数能人强将,打得周边国家落花流水,谁敢提出让他们的公主和亲的事?
    甚至不说先帝,就是大启建国这么多年来,也鲜少有让公主去和亲例子,就算有,那也是挑选的宗室之女,数量一只手也数的过来。
    可当今圣上在位的这些年,旁得不说,就只公主和亲的数量,马上就能抵得上前面各位皇帝的总和了。
    怪谁?怪当今圣上戒心太重?
    镇北将军今家,威远将军沈家,这两个家族,哪个不是大启传承好几代的忠勇将军世家,可偏偏,一个先一个后,不得善终!
    建康侯看着自己的女儿,轻轻笑了笑:“你爹我呢,没什么雄才大略。”
    就算有,早在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消磨殆尽了。
    心凉吗?身为一个武将,眼见着皇帝卸磨杀驴,下手毫不留情,怎么能不心寒?
    可是这又能怎样呢?他要是一个人还可以去拼上一拼,可他身上背着的是建康侯府上百条人命,由不得他任性。
    甚至比起今家和沈家,他建康侯府已经算是幸运了。
    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
    百濮求娶大启公主,皇帝也应了下来。对这件事,最先不淡定的,就是淑妃母女。
    大启后宫中,年龄适宜又没成婚的公主,也就四公主谢令嘉一个了。
    淑妃不知做了多少努力,下了多少功夫,每日端着精心准备的汤水点心在御书房外候着,可接连半个月,皇帝愣是见都没见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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