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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直惨绝人寰,”李凤鸣痛心疾首地皱脸摇头,“银根乃一国之本,自也是一府之本。若太子府的财政大权在她手上,太子哪敢不进她寝殿出卖色相?”
    淳于黛憋笑提醒:“殿下慎言。”
    “好的吧,”李凤鸣干咳两声,接着道,“总之,恒王妃除了拿‘无宠无子无财权’这些事挤兑她,还带了闻音给她添堵。看那情形,八成是闻音和太子曾有什么故事。”
    她特地留心过,闻音并无意搅和进这些后宅是非,想来是家里长辈不好驳她表姐恒王妃的面子,逼着来的。
    淳于黛点点头:“早上我陪您在行宫门口时也瞧见,太子妃一见闻姑娘,脸色就不太好了。”
    “然后呢?恒王府又是个什么情形?”辛茴焦急追问。
    “恒王府也乱糟糟,姬妾一大堆,比太子府都多。”
    李凤鸣拿绢子按了按唇:“说来也怪,太子府连右侧妃、太子昭训都出自良家平民。可恒王府却个个出身世家高门,就连四位最低阶的良媛,其中都有一位贵族世家出身。”
    那些女子背后的父族显然对恒王助力不小,所以恒王妃虽掌着府中财政大权,实际过得却并不比太子妃好。
    因为太子妃说“母后心疼,说若不是恒王府事事需你劳心,前年也就不会小产了”。
    这就意味着,恒王妃有孕在身时也不敢轻易放权,怕自己会被人替代。
    很明显,太子府与恒王府各有各的乌烟瘴气,太子妃和恒王妃各有各的心酸苦处。
    李凤鸣又想起从前听过的那句传言:萧氏皇族出疯子。
    如今她是真真信了这话。
    试想想,一个太子,一个亲王,自家后院乱成这样都管不好,齐帝竟还觉得这两人可托付国祚?!真是疯得可怕。
    李凤鸣今日本是去看热闹,可瞧着那两位相互按着对方痛处往死里戳,又觉得都挺可怜,也挺没意思。
    她越想越唏嘘:“一个太子,一个可与太子抗衡的亲王,两家府中却都这般糟心,跟大魏完全不同。从前我可没见过这路数。”
    辛茴吞下口中食物,闷声笑道:“不是与大魏不同,只是殿下从前没机会见识这种路数。毕竟您可是……”
    “辛茴!”淳于黛扬声打断,睨向她的眼神格外凌厉。
    辛茴吓了一跳,自知失言,赶忙谨慎地看看门外,确定无人,这才低声对李凤鸣告罪。
    “好了,没人听见就没事,别一惊一乍的,”李凤鸣云淡风轻地笑笑,“咱们都得慢慢适应我这新身份。”
    淳于黛缓和了神色,略有点没好气地嘀咕:“我瞧您适应得挺好。今日就那样明目张胆敲诈恒王妃五十金,换从前您可做不出这事。”
    “那怎么能叫敲诈?我和她是银货两讫……当然,价钱确实贵了点,”李凤鸣心虚干笑,又叹气,“哎,今时不同往日嘛。”
    从前的李凤鸣殿下,若想坐拥各色美男子,哪需要先考虑有没有万金之数的积蓄?
    “罢了罢了,往事如烟,这些有的没的都是闲话。”
    李凤鸣神色一变,正经八百吩咐道:“辛茴,赶紧吃完随我去书房,下午你得替我跑一趟木兰镇。我左思右想,有个消息,最好还是提前给萧明彻透透风。”
    她今日从太子妃和恒王妃的话里听出了点动静,若不尽快告知萧明彻,只怕他回京就要抓瞎。
    “恒王妃说,恒王亲口告诉她,近期内,萧明彻和廉贞之间,必有一个会被圣谕召回京中。但太子左侧妃却说,太子那头没有收到这样的消息。”
    齐国女子不懂政局,这些话对恒王妃与太子左侧妃来说,最多就是夫君对自己亲近宠爱的证明。
    她们并不会去深想,想了也不会明白。
    但李凤鸣不是齐国女子,有些事于她,几乎是刻进骨血的本能。
    “齐、宋两国边境之争由来已久,哪次不是厮杀到一方元气大伤才收兵?就算南境齐军近来打了几场胜仗,也绝不会立刻休战。临阵换将是大忌,齐帝在这时考虑要不要召回廉贞,极有可能是因为……”
    她递给淳于黛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廉氏是齐国将门世家,在朝堂上不可能没政敌。”
    淳于黛心领神会,微惊:“殿下的意思是,这个廉贞将军,甚至他背后的廉氏,恐有祸临头,您想帮一把?”
    “我能顾着自己就不错了,怎么帮?”
    李凤鸣既不知廉氏惹了什么麻烦,也不认识廉贞这人,说白了,他是死是活与她没相干。
    至于齐国南境乱不乱,那更不是她的责任,也没她插手的份。
    “我只是在猜,齐帝所‘斟酌’的,究竟是什么。”
    将门世家树大根深,朝中政敌想通过打击廉贞撼动廉氏,齐帝却可能有别的考量。
    皇帝并不像普通人以为的那样可随心所欲、说一不二。若齐帝最后决定保廉氏,就必须要给出个能平衡各方的交代。
    “假如近期被召回的是萧明彻,那他多半会成为齐帝给各方的‘交代’。若他在毫不知情的前提下应召回京,大概没好下场,”李凤鸣两手一摊,“廉贞死活与我无关,但萧明彻,我得护着。”
    辛茴打趣道:“淮王殿下那个‘嗯’字,疏远回避之心跃然纸上。您居然能忍下这口气,再给他去信示警?”
    李凤鸣骄傲挺胸,拍了拍心口:“瞧瞧这是什么?”
    淳于黛和辛茴同时瞠目结舌,双双红了脸:“殿下请自重!”
    “你俩满脑子都是些什么不正经的东西?!又不是让你们看……那里。”
    李凤鸣低头觑向自己胸前傲人的起伏,鄙视地睨向她俩:“我是说,我这可是有容人之量的宽广胸襟。”
    见她俩满脸不信,李凤鸣尴尬一笑,终于吐出大实话:“气归气,可我的敛财之路毕竟才见着点眉目,萧明彻要是倒霉,对我也没好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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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三月初三,萧明彻与廉贞一同前往螺山大营监督换防。
    这事忙活到三月初七,待换防完毕,伤兵们陆续被送到见春城诊治休养,二人便也一道回城。
    才进官驿,就立刻有小吏送来一封信。
    萧明彻接过,疑惑确认:“还是木兰镇飞驿传来的?”
    “回淮王殿下,正是。”
    萧明彻拿着信,却并没有急着拆开,站在原地沉默片刻。
    廉贞探头看看信封上的字迹,促狭惊叹没天理。
    “就凭上次那回信,若换别个女子,怕是再不肯理你了。王妃可真是情深义重,别仗着自己是个王爷就不珍惜。”
    上次萧明彻回信时,因为迟迟没想好该写点什么,犹豫了好些天,废纸篓里每日都要多出好几个纸团。
    廉贞听驿馆的洒扫仆役说起这异常,便去关切关切。
    正好那时萧明彻在提笔发呆,懒得与廉贞多解释,便当着他的面写下一个“嗯”字,将廉贞看得瞠目结舌。
    这事已过去大半个月,廉贞仍觉得震惊又可笑,时不时说来打趣萧明彻。
    廉贞这通聒噪让萧明彻如梦初醒。
    他扭头觑向廉贞,神色和语气都很平淡:“她没有生气,又再写了一封信来,这样就算情深义重?”
    廉贞被他问得愣了愣,继而讪讪笑道:“我话是夸张了些。可王妃不是在新婚那夜当众为你解过围么?”
    好歹也是个公主,新婚当夜就遭遇那等破事,她非但没因委屈而动怒,还站出来将萧明彻护着,实在很识大体。
    “上次回那封‘一字信’着实太伤人,如今她还肯再来信,看来脾气是当真好,都快赶上软柿子了。”
    萧明彻拿起那信封看了看,想想新婚那夜,他和李凤鸣同时被惊醒,而后同时扼住对方脖子的画面……
    情深义重的软柿子?他觉得,廉贞恐怕是想错了什么事。
    不过,他并无意与廉贞深入探讨李凤鸣的事,只不咸不淡地睨去一眼:“你很羡慕?”
    廉贞咧嘴道:“那自然羡慕。若我的妻子这么待我,我都不知该怎么疼才算够。谁像你啊?回信就写个‘嗯’字。啧,太不解风情了。”
    “醒醒,你虽解风情,却并没有妻子。”萧明彻无情地在他心上狠扎一刀,而后迈开长腿,往自己临时落脚那院去了。
    惨遭扎心的廉贞瞪着他的背影,无能狂怒。
    “殿下一定不知,曾经有个不长眼的家伙在我面前步伐嚣张,被我打得三天没下床!”
    萧明彻止步回首,面无表情:“我嚣张了吗?”
    军中慕强,萧明彻曾在几次与廉贞切磋时完胜,真正上阵杀敌时又冷静狠戾到近乎非人,这事廉贞不得不服。
    既没有妻子可炫耀攀比,单打独斗又胜不过对方,廉贞越想越气,可他又能怎么办呢?
    只能酸溜溜赶人:“好好好,你随意。如今你是有妻子的人,你说什么都对。快回房薅头发写你的回信去。”
    上次憋了十几天就写出个“嗯”字,估计这次也好不到哪儿去。
    *****
    沐浴更衣后,萧明彻独自坐在官驿的房中,漫不经心研着墨,目光数次扫过桌上那封尚未拆开的信。
    他幼年时曾有一段糟糕际遇,这导致他在面对某些事时,经常分不清别人言行背后有无第二层意思,搞不懂对方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是认真还是玩笑。
    小时候,因为他分辨不清别人言行背后的情绪与意图,常做出些在常人看来奇怪的举动。
    曾有人在背后嘀咕,说他或许脑子有毛病。连他自己都这么怀疑过。
    长大后,这种情况好了许多。
    至少在一些生死存亡的事上,他已能快速辨明对方没有说出来的第二层意思。
    但他小时阴影太重,若非不得已,便懒怠再尝试与陌生人建立友善亲密的关系。
    这样就不必费劲去理解别人的意图,更不用苦恼该怎么应对才正确。
    所以他很喜欢上战场。
    从第一次被派到南境督军,他在战况紧急时提刀上阵后,就突然发现,“敌军”,真是天底下最让他舒心的一种存在。
    完全不必思考对方的言行举止背后的意图是善是恶,更不必担心自己做出的应对有误。
    敌军嘛,明摆着就是想让他死,这还要怎么应对?想办法杀就完事,绝不会错。
    但李凤鸣那女人不是敌军,至少名义上是他的妻子。这就很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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