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少年砸在眼前,面朝下。
鲜血刺目, 以头部为中心, 朝着四方迅速扩散,一直留到霍东霓的脚底, 那液体还混着些白色的东西, 可能是人的脑浆, 也可能是一些别的东西。
霍东霓惊恐地瞪着双眼, 呼吸不能,有人在暗处一把掐住她的脖颈, 泪腺疯狂地工作着, 眼泪像是水串似的顺着脸颊滚落,一颗又一颗滴进地上的鲜血里,沦为猩红色。
在那鲜血快要到脚尖的时候, 她恐惧地往后退, 却双腿一软, 直接狼狈地一下跌坐到地上。
那血却还在朝她逼近......
就在她双手撑在两侧地面上,摩擦着往后退的时候,她一眼就看见顾溪手里拿着的东西,是那个钢铁侠的手办。
是她。
是她害死了顾溪!
骆流从背后的教学楼里冲出来, 长腿飞迈,黑发在风里因为奔跑凌乱地跃动,他一边朝她跑近, 一边去脱自己身上的黑色冲锋衣。
霍东霓眼前一暗,脑袋被他用衣服全部罩住。
她疯狂地颤抖。
然后,她听见,男人低沉的三个字,“霍小姐。”
警察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从警车上下来两名民警,一男一女,到现场后先蹲在尸体边看了会儿,确认死者身份后,又上了天台,最后两人交谈后,同时走向裹着一件黑色冲锋衣抖得厉害的少女面前。
男警问她:“你是目击者?”
霍东霓神魂失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男警对她说:“你需要跟我们回一趟警局,讲一下目击经过。”
骆流就在身旁,说:“我需要和她一起。”
救护车就在这个时候到的,车辆顶部闪烁的急救灯很晃眼,霍东霓被那光吸引住,她的心脏漏跳一拍,她红肿着的双眼仍在流泪。
她知道,他来了。
那是第一医院的救护车。
果不其然,救护车的后车厢一打开,第一个走下来的,就是眉眼沉冷如霜的顾惊宴,他一身白大褂,踩碎各方光线而至。
他没看任何人,直接迈向地上已经冷掉的顾
溪。
男人停在尸体前,愣了好几秒,那几秒钟的时间里,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然后,他缓缓单膝蹲下,白色大褂的一角扫到血泊里,迅速被染红,血意如火烧一半迅速往上窜,红白相间,刺目得很。
远远的,天色暗黑,霍东霓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她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朝他的方向抬脚。
此时,一群医护人员拿着急救箱推着担架从面前快速经过,却在靠近尸体的时候,被男人一个手势止住,他冷冷地说:“直接联系殡仪馆。”
顾溪死了。
她哽咽着,再次抬脚,那名男警察却拦在面前对她说:“我们走吧。”
霍东霓坐上警车,她透过玻璃去看久久蹲在那里不愿意起身的顾惊宴,他的背影那么萧冷,在月光下,就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有时候,翻天覆地的变化,是一瞬间的。
死亡吹响命运的号角。
霍东霓哭得混混沌沌的,像是具行尸走肉,她被警察带到一个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很小的桌子和椅子,里面很冷。
警察分别查看她的手机,还有顾溪的。
她是最后和顾溪联系的人,也是亲眼目睹顾溪坠亡的人,所以当警察询问起是否知情跳楼原因时,她点头,想说,却因为恐惧说不出话来,现在她满脑子都是顾惊宴的脸。
他会怎么想?
他会怎么看她?
在现场那位年轻女警察替她倒了一杯温水,又给了她纸巾,安抚她:“不着急,你可以慢慢说,我们也只是想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对死者家属也好有一个交代。”
霍东霓缓了很久很久。
最后,她深深埋着头,哭着说:“......是我,是我害死了顾溪,我早上拒绝了他的表白。”
两名警察对视一眼后,其中一名开始记笔录。
......
从审讯室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警局的走廊里,很冷清。
霍东霓扶着墙壁,缓慢行走,抬眼就看见尽头处的顾惊宴,他的面前有一名男警察,是刚刚给她做笔录的警察。
从她的角度看去,顾惊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和平日里没有任何变化,如果不是他白色大褂上的斑驳刺目血迹在提醒她,她差点以为
这只是一场噩梦。
男警察讲述整个事件经过,他告诉顾惊宴,他的弟弟死于自杀,排除任何他杀可能,原因是因为表白被拒,心里承受不住,所以跳楼。
最后,是一句,“顾医生,节哀。”
男刑警离开。
顾惊宴脚尖一转,抬眸,与她的目光对上。
在霍东霓看来,他的眸光那么冷,冷得能凝成冰,他还从没有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她的手从墙上滑下,主动走过去停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开口:“......惊宴,对不起。”
道歉没有任何意义。
霍东霓也知道,但是她不知道自己除了对不起外,还能说什么。
男人眸色冷淡,眼睫微垂,“没事。”
就在霍东霓心里燃起一线希望时,又听他说:“感情的事,你情我愿,你拒绝小溪无可厚非,他近日抑郁症复发,只是——”他移开视线,闭了眼,声线沉下去,“归根结底,死因在你,我们——”
他又停了。
霍东霓像是预感到他要说什么似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滴到地上去,“不要......你不要说出来......”
第146章 难逃45
chapter45
很喜欢你, 却也只到这里。——章记
在那两个字说出来前,霍东霓上前一步,抬手捂住他的唇, 仰起一张满是水光的脸看他:“......你别说, 我不想听。”
顾惊宴眸光下落,在她脸上。
两人僵持了会。
也就只是一会儿,顾惊宴就抬手握住她手腕,拉开, 然后清冷的一句话。
“我们分手吧。”
......分手。
她还是听到了这两个字。
好几秒钟没缓过来, 霍东霓僵在原地。
只觉得周身开始冒冷汗, 一阵热一阵冷的,骨血却开始变得冰凉。
男人不再说什么,也不看她, 抬脚离开。
擦肩而过的瞬间, 她拉住他一根指。
是食指。
穿堂风涌进来,霍东霓的手颤抖着,紧紧拉住他:“......我们, 可不可以不分手, 或者——或者暂时分开,等你愿意重新接纳我, 我们再——”
“不愿意。”他打断她。
他从她手里抽走那根指的力度, 比任何一次吻她的程度都要重。
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她转身, 想追上去,却又看见了白大褂上已经干涸状态的血迹。
有什么资格追?
如此想来,分手也是一件情理中的事情。
霍东霓也不知自己在那里站了很久,十分钟,还是半小时, 或者更久。
直到,骆流出现了。
“我送你回去。”骆流说。
“......”她没有动。
骆流就陪她站在那里。
又是好一阵过去,她的眼珠动了动,看向骆流很艰难地笑了笑:“......麻烦你了,这是最后一次你送我回去,以后,都不用了。”
骆流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她一眼。
出警局时,外面开始下雨。
淅淅沥沥的雨,有着阴湿难缠的凉意,丝丝缝缝地往骨头里钻。
没有伞。
她仰头,面朝阴雨和月光。
那些雨珠落到脸上,滴进眸里,凉意却毫无偏差地全部漫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