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来了。鼓乐齐鸣,众人向两侧分去,为他们让道。
裴修云端坐在马背上,墨发高盘,赤色绣裳不染纤尘。长眉轻抬,眸若星河,散出万道流光。
他在院门前勒马,横抱着她下了马。
她双手揽住他的脖颈,脸贴在他胸口,听着有力的心跳声。这一瞬,喧天的鼓乐,鼎沸的人声,似乎戛然而止,她只能听见那一下又一下,仿若擂鼓的心跳。
“昔儿,剩下的路,我来走。
秋色正浓,惠风和畅,煦光在青石板铺出前行之路。桂花香攀过墙头,在鼻尖浮动。
他怀抱她,步履沉稳,穿过汹涌人潮。
大堂之中,烛火惶惶,大红的嫁衣上落下温暖灯辉。灯影幢幢,相对而立的两人身影交迭。
“文窗绣户,银烛金杯,新郎新娘齐登花堂。”礼生高唱。
宋昔的双手相绞,怔了一下。
裴修云伸出手,微凉的手指解开她互相纠缠的手指。宽掌握住她的一只小手,大拇指抚过手心,温柔地轻按了一下。
“跪——”
两人携手相拜。他的手握得愈紧,指节泛白。
“一拜天地——”礼生高喝。
两人弯腰下拜,他的手依旧未松。
“二拜高堂。”
两人再次长拜。正中的两把梨花木太师椅空置,只有天地桌上摆满了各色贡品。
“夫妻对拜。”
两人相对而站。他又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凉意裹住两只小手,沁入手心。他们同时弯腰。她的额头撞上了他胸,她听到他从喉间发出一声撩人的闷哼。
“抱歉……”她慌乱地道。
他的手向自己身侧一拽,她就这么扑入了他盈满桂花香的怀中。他垂下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晚上见,小娘子。”
宋昔错愕。先生总是把很平淡的话语,捎带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还未回过神,涌来一群人,领着她回了房中。
她阖上了门,独自坐在房中。听说刺史大人也来了,先生一时半会抽不开身吧。
初时,她还能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榻边。约摸一柱香之后,浑身的懒散劲儿就上来了。她索性褪下鞋袜,盘坐在床上。
又过了半个时辰,她饿得有些发昏,起身摸到了案几上的糕点和甜酒。思及先生在前厅大快朵颐,独留她在此处饿肚子,她便半掀开盖头,就着甜酒,连吃了好几块桂花糕。
许是这么吃不够过瘾,她怀抱青瓷酒壶,半倚在床上,白皙的脚丫子踢开一角大红喜被,云鬓倾斜,金钗不整。
秋夜漫漫,更深露重。有人推开了门,习习凉风灌入。宋昔眼帘半阖,隐约看到一抹红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