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好了对方不接电话的准备,没想到这次竟然通了。
有个稍显陌生的嗓音喂了一声。
池颜和梁砚成电话次数很少,还在想自己时不时拨错号了,对方以公事公办的口气问道:“夫人有事吗?砚总正在忙。”
哦,像是梁砚成身边的特助,叫易什么……易……
池颜短暂停了半秒,管他三七二十一,立马换上溺死人的笑:“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易俊:“……”
易俊:“夫人,砚总在忙。我是——”
“我知道你忙啊,但是今天不是家里摆宴么。大家都想知道你要不要回来。不过真不用勉强,你自己要好好吃饭哦。”
易俊:“…………”
“嗯嗯,我能理解。特别理解你。你那么忙是为了养我。好啦,我会好好吃饭的。爱你~”
易俊:“………………”
电话挂断,池颜朝众人耸肩:“阿砚还在忙,我们自己吃吧。”
一通恩爱把自己胃口演没了。
但池颜乐在其中,因为许家热衷于撺掇挑事的母女俩整场晚宴用的比她还少。
宴席过后,池颜算着时间送完客人,在最后一拨客人离开之前嘱咐厨房准备好精致便当。
行至花园路口,宾客万分客气:“梁太太别送啦,车就在外面。”
“没事,我也得出去一趟。”
对方想起刚才她让人准备好的菜肴,会心一笑:“是去看小砚总吧?你们夫妻感情真好。”
“哪有。”
两边寒暄几句,池颜转身坐上在一旁静等的黑色轿车。不出意外的话,现在那些没有她的群里都该在钦羡她婚姻美满,夫妻和睦了。
轿车平稳行驶,窗外夜幕沉沉。
司机小声问:“太太,真去集团大楼啊?”
“去啊,我这人喜欢有始有终。”
演戏也得演全套。
池颜靠在后座假寐片刻,等车停到梁氏楼下停车坪,还真提着保温盒下了车。
夜风把裙边吹得摇曳,她本来想晃一圈随手扔掉保温盒就回去。穿过花园时倏地被从草丛里窜出的小影子绊住了脚。
是只垂着耳朵的小狗,朝她摇头晃脑。
她晃了晃手里的保温盒:“想吃?”
小狗哼唧一声。
池颜扶着裙边蹲下身,索性打开盒子,一层层依次排开,口中自言自语。
“扔了也是可惜,还不如给狗吃。你今天碰到我算运气好了,连吃带盆,全送你。”
小狗抖了抖耳朵,眼神湿漉漉地看着她。
“吃吧。”池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毛茸茸的小脑袋,仰头望着梁氏大楼指桑骂槐:“好狗。”
***
梁氏集团顶楼灯火通明。
椭圆形会议桌前,管理层一众人等像受过军事化管理似的,纷纷四十五度角垂头。
只有主会议桌前,男人肩背挺拔,双腿交叠而坐。此时脱去金丝眼镜,正一丝不苟地擦拭着镜片。
褪去眼镜的同时,仿佛褪去了儒雅斯文,望向众人的眼神尤显锋利。
安静的那么几秒,众人皆提心吊胆。生怕一抬眼就对上主座上的视线。
半晌,男人屈指扣了几下桌面,发出沉闷的敲击声。
“还有谁起来说说。”
上季度公司大权还未完全交到小砚总手里,管理层某些人趁着内部混乱高价收购了一块地皮。如今这块地不涨反跌,到底是收购前没做足调查,还是有人从中获利,并不好说。
过去整一季度了,没想到小砚总这时候咬着不放仍然追究。投资小组自然难辞其咎,不过背后高层更是芒刺在背。
底下都没了声音。
梁砚成轻轻擦拭着镜片,每擦一遍报出一个名字,擦完重新架回鼻梁:“今晚每人拟一份止损方案。拟不出,下周就不用来了。”
报的那几个名字不偏不倚,刚好是当初强烈要求收购地皮的几人。
“就到这吧。”
他利落起身,快很准地下完结论,不留给任何人辩驳机会。
秘书立即上前收拢桌上文件,一路跟着回到办公室。同一时间,总助马不停蹄迎上来汇报开会期间的待处理事项。
说完工作,总助易俊话锋一转:“刚才夫人打电话过来,说今晚的宴席您要不要回去?”
梁砚成翻阅文件的手指一顿,抬腕看表。墨色表盘上的钻石折射出一室璀璨灯光。
他仰身靠向椅背,熨帖得宜的西裤随着动作舒展开褶痕。半晌才问:“还说了什么?”
易俊:“让您注意身体。”
不像池颜会说的话,梁砚成十指交握抵住桌面,“原话,一字不漏。”
易俊顿了几秒,吸住气硬着头皮复述道:“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呀……要好好吃饭哦……知道你那么忙是为了养我,爱你。”
凭借良好记忆力完整复述完大段矫揉造作的情话,办公室的气氛陷入诡异的静谧。
易俊说完偷偷抬眼,顺着笔挺的衬衣轮廓往上,打量办公桌后眸色深沉一言不发的男人。
小砚总虽然沉默居多,但此时的沉默仿佛裹着一层森然冷气。连那副金边眼镜都失了往日斯文。
易俊刚咽下憋着的那股气,就听小砚总冷冷开口:“对你说的?”
第2章
小砚总从没公然发过怒,说话做事一贯游刃有余。他若是不满,以冷暴力示人的多。
或许是因为表情冷淡显得严肃又不近人情,总让人不自觉望而生畏。
刚才会议室那一番精准出击,他只是慢条斯理擦着镜片,就搞得全场落针可闻,先在心理上层层击垮了对方。
但比起现在,易俊开始觉得会议室那一幕根本就没什么可怕的,此时才是真正如芒在背。
大脑飞速运转,他在心里揣摩了一遍,回答:“是夫人隔空对您说的。”
再次抬眼偷瞥,小砚总不知何时收回目光,落在窗外墨色深重的夜幕上,指节搭着眉心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揉捏。
“结束了?”
他问的是家宴。
易俊还没回答又被打断。
“算了,电话呢?拨给她。”
手机拨通池颜的号码递到梁砚成手里,他看着屏幕上那两个字陷入深思。
***
池颜喂完小狗转身从花园出来,迎头就碰上了梁氏几位股东。
脸色青白,都不太好看。
见小砚总夫人难得过来,几人立即收起上一秒还愁苦的表情迎了上来。
“夫人来找砚总?巧了,会刚开完,这会儿上去人应该还在办公室呢。”
晚上的例会昨天已经开过。
池颜拢了下被风吹乱的碎发,问:“今晚又开会?是出了什么急事?”
地皮收购是上个季度的事,谁也不曾料想会突然选在今晚发难。翻旧账可不是什么非今天就干的紧急事宜。
其中一人摇头:“没。砚总就跟我们聊聊上季度报告。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急事?
上季度报告?
这人是得了什么毛病非得在她三令五申早点回家的这天选择开急会?
池颜一秒消散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攒了半肚子的气瞬间发作。碍于面上工夫还得保持得体,却经不住语气发冷。
“开完了是吧?那我上去找他。”
她转身就走,一双精致的细高跟踩得掷地有声,砸在石砖上。
被抛在身后的股东面面相觑,总觉得听这声势,不像是探望,倒像是背着大刀去寻仇的。
梁砚成的电话就是这时来的。
空空荡荡的电梯间,大理石亮得能照出人影。
池颜被突然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一跳,匆忙从包里翻出来接通。
“谁?”
“我。”
脾气还没理顺,蓦地接到梁砚成电话,池颜还没想好从何处发难。安静的那几秒,电梯在一楼停稳,发出悦耳清脆的提示音。
梁砚成那边率先开口:“你来公司了?”
池颜抿了下唇,突然意兴阑珊。
“没,你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