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针?缝东西时怕伤了手,戴在手指头上的那种顶针?”
七七点点头,说老鬼解她斗篷的时候,她看得很真切,在老鬼右手的中指第二关节处,戴着一个顶针。
我听完转身走进里屋,拿出二叔的针线包,回到堂屋里,把针线包放在方桌上,小心展开。
我拿起里面那枚唯一的顶针,举在七七面前。
“是这样的东西吗?”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点了点头:“但不如你手里这个亮。”
我告诉她那是自然的,二叔缝了一辈子尸,这顶针早就被磨得锃亮了。
七七小心问我:“针头,有没有可能,那个老鬼跟你二叔是同行啊?”
我仔细想了想,摇摇头:“不太可能,这十里八乡的,就我二叔一个二皮匠,再说,就算戴着顶针,也不见得就是二皮匠啊,那还有可能是裁缝呢!”
七七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又对我说:
“既然老鬼的坟头在你们村外面,应该是这村里的人,不如明天你找个人问问,要是过去死过一个二皮匠或者裁缝,村里的老人,应该能想起来。”
我答应了:“不过七七,你怎么对老鬼那么感兴趣啊?”
“他知道二叔和你的那么多事情,你不害怕呀?万一他想害你怎么办?”七七反问我。
这件事的确细思极恐,但眼下,老鬼并不是我最担心的事情。
我看看七七的那双腿,原本打湿的部分已经稍微干燥一些了,想到待会儿天就亮了,便问她:
“别光说那老鬼了,一会儿公鸡一打鸣,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七七点了点头,神色一下子就暗淡了,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皱了皱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走得慢,得提前走了。”她咬了下嘴唇,对我说。
“你白天都会在哪儿?不能留下来吗?”
她冲我挤出一个微笑,摇了摇头。
我又问:“那就待在屋里,不出去见阳光也不行?”
七七面露难色:“不行的,别担心我了,我能照顾自己。明天晚上,太阳落山后,我会来找你,等天色全黑,咱们就行动。”
她说着往门口处走,我不放心,说外面还下着雨,她至少应该打把伞。说完,我就去门后面挂钩上拿伞。
手一碰到伞柄,就停了下来,这些人间的东西,对她有作用吗?
我转身看向七七,她正惨淡地冲我笑着:“你们的伞,对我根本不起作用。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七七说完,不等我再说什么,她已经钻进了漆黑的雨夜里。
她走后,我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担心七七被别的恶鬼欺负,又好奇她每天都去了哪儿。
第二天白天,我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打听那老鬼的事情,第二件,是去王寡妇家。
我先找到村里岁数最大的老刘头,跟他说了老鬼坟头的位置,问他知不知道里面埋着什么人。
老刘头岁数大,可脑袋不糊涂,他叹口气,对我说:
“针头啊,像那种有年头的孤坟,又么人打理,早就么人记得了,等到什么时候坟头彻底平了,都种上庄稼喽!”
他嘴里就剩下一颗牙,一说话就满嘴跑风。
我不甘心,又问:“那咱们村里,以前有没有死过裁缝?或者像我二叔一样的二皮匠?”
老刘头张着嘴巴,哈哈大笑,嘴巴黑洞洞的,发出一股老人特有的酸味。
“么有,么有!都你叔一个。也么有裁缝,以前俺们那会儿,都是自家女人织布裁衣裳。”
我失望地离开了老刘头的家,便又去了王寡妇家所在的胡同。
我平时没来过这边,想提前来看看情况,为晚上来偷衣服做准备。还想着,要是今天白天有机会,我就直接偷了衣服,省的晚上再来。
一来到她家大门外,发现门紧闭着,而且是从里面上了门栓。
见她大白天关着门,我不禁有点好奇。村子里住的人,白天家里要是有人,一般没有关大门的习惯。
但又一想,王寡妇是我们村里出了名的俏寡妇,人美不说,名声还特别好,从来没人说过她的闲话。
我以前偶然听人提起来过,她平日从不去别人家串门,也鲜有人去她家,性格有些孤僻,但人缘不差。
也许她关着门,就是不想让村里的闲汉往自己家里钻吧。
这么想着,我从门前退后两步,看了看她家院墙。
墙不高,墙根底下还有一个一米高的石墩,正好可以踩着翻墙过去。
查看了这些情况,我心里有了底,便回到了家里。
一直到晚上,太阳一落山,七七准时来了。
我把白天的事情跟她说了说,七七点点头,看一眼外面的天色,见差不多全黑了,就和我一起出了门。
村子里,天一黑,街上就几乎没人了,我们一路来到王寡妇住的胡同里,一个人也没遇到,很顺利。
王寡妇的家门依然紧闭,七七一走到门口,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我低声问。
“你确定这里住着她一个人?”
我点点头,小声告诉她:“当然确定,她也没孩子,平时又很孤僻,别说男人了,就连女人都不会去她家的。怎么了?”
“我闻到一股怪味,好像不止她一个人。”
七七又看了看门上贴着的门神,说自己现在魂魄弱,不敢硬闯,而且这宅子里阴气很强,她有点害怕。
“阴气?里面有鬼?”我的精神一下子紧绷起来。
七七困惑地摇着头:“不像是鬼。真奇怪,我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那你在外面等着,我自己翻墙进去。”
七七就说不如撕了门神,那样她就能直接穿门而入了,然后在里面帮我打开门。
我没动,二叔说过,干我们这行的,鬼神都不能得罪,撕门神是万万使不得。
“咱们还是别惊动门神了,你等我下,我翻过去给你开门,那样你就敢进了吧?”
七七点头,我便两步来到墙根地下,踩着石墩,扒住墙头,使了个巧劲,就爬了上去,然后一翻身,跳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静悄悄的,而且和七七说的一样,阴风习习。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看看堂屋里,灯光亮着,窗户里面,映出了两个人影,一男一女正抱在一起。
再定睛一看,我看清了那男人的侧影,不禁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