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下水,紧接着将火把的另一头叼在嘴里。背篓里的东西太重,背着下水,人就会沉,因此除了枪支和火把外,绳索和重的燃油,我们都只能放弃在岸边。
我估摸着族长那伙人要想渡水,一样也得放弃背篓里的东西,按理说应该会留在岸边,只不过这岸边却什么都没有,不知他们是不是把东西直接扔进水里了。
我一推测完,魏哥立刻道;“不会,不会扔。”
“为什么?”
他道:“浪费油。”
我恍然大悟过来,这地方穷的很,他们为了下洞,准备燃油,估计老本都掏出来了,不可能因为要渡水,就把物资给扔了,最有可能的是藏在某个地方。
我心中一动,立刻将火把从医生嘴里拔了出来,趁着没下水,便走到旁边的地下水裂缝处。
这一看,果然便见裂缝中的边台上,放着好几个背篓框子,里面全是物资。
“咱们不久前,还绞尽脑汁,琢磨着要怎么弄物资,没想到这会儿全是现成的。”
医生赞道:“你脑子挺快,一下子想到藏东西的地方了,看样子他们没有放弃这个地方,以后还会下来。”
我道:“算了,不说他们了,小尤还在外面,咱们出去之后赶紧撤吧。”
医生点了点头,我们走到水边,叼着火把慢慢下了水。
我继续狗刨,因此落在最后面。
刚游离岸边才没多远,忽然,洞窟之中,竟然隐隐约约响起了一阵喊叫声。
是女人的声音!
那声音闷闷的,但我们却听的很清楚,似乎离我们并不远,但却被什么东西挡着。
这矿洞下一行都是男人,唯一的女人,便是之前被蛇妖带走的刘疯子。
我们三人游泳的姿势顿时停了下来,一时间面面相觑。
时间耽误这么久,我们都以为刘疯子早就遇害了,实在没想到现在会听到她的声音。医生在水中浮着,侧耳倾听,最后指了指我们下水的地方,示意人在那边儿。
我道:“可是咱们刚从那边儿过来,所有能走的路都走过了,根本没人啊。”
魏哥这次反应很快,我话音刚落,他便低喝道:“裂缝!那条地下水的裂缝,我们没去过!”说完,竟然不管我和医生了,转身就往回游,明显是要去救人。
一时之间,我叫苦不迭,心说这一番折腾,我们三人都累的跟狗似的,身上的皮肉伤姑且不说,我这还受内伤了。
现如今我们是残兵败将,这种时候再冲回去救人,那不是以卵击石吗?
但魏哥对刘疯子有一种奇特的执著,或许是觉得刘疯子是一个好母亲,或许是感念刘疯子小时候给他弄过吃的,给过他来自女人才有的温和关爱,魏哥转身游了回去,毫不犹豫。
我叫了他一声:“魏哥,别逞强了,咱们现在自身难保!”渡过这片水域,对面是白毛老贼的地盘,我们能不能闯过去尚且是两说,现在又哪里有精力再去救人?
魏哥并不放弃,一边往回游,一边哑声道:“我去,你们自己走。”
我又急又怒,道:“把我们当什么人了,我们能丢下你一个人去冒险吗!”医生取下了嘴里叼着的火把,浮在原地,对我道:“恐怕劝不了他。”
我抹了把脸上的水,道:“那怎么办?”
医生看向我,沉默片刻,道:“我去帮他,你呢?”
我深深吸了口气,道:“我还能怎么着,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呗!”我也不是个狠心的人,这会儿,那女人断断续续的叫声传来,声音似乎显得极为痛苦,也不知她正在经历着怎样的折磨。
既然魏哥心意已决,医生又大义相随,我自然不能当那胆小鼠辈,一人溜走,只得一咬牙,重新往岸边游。
本就内伤极重,游上岸,我就跟丢了半条命一样。
医生和魏哥已经走到了那个裂缝处,支着火把在仔细查看,我决定原地歇息一下,这种打探的事儿让他俩做得了。
事实上由于裂缝的奇特结构,所以站在外面探头看,能看到的东西并不多,该看的不久前我就看光了。因而医生两人干脆摸出了绳索,将绳索的一头在外面的山石上固定,紧接着医生将另一头拴在自己腰上做保险,整个人侧着身体,按着裂缝里面的狭窄边台走了进去。
我坐在水边一看,见医生的身影消失在裂缝里,好奇心起,捂着胸口爬了起来,走过去看:“里面情况怎么样?”
医生钻进去后,离我们大约有三米远,虽然距离不远,但站脚的地方十分狭窄,一不留神就会踩空。
他侧着身,支着火把往里看,发出惊呼声:“这下面好大!”
我道:“又是个洞窟?”
他道:“不是,是个直上直下的裂缝,站在这个位置,可以听见非常大的声音,裂缝下面应该是个比较大的地下河。”说话间,医生示意我和魏哥再给他一根绳索。
他将这绳索折成两股,分别绑在火把的尾端和中端,紧接着提溜着绳索,将火把慢慢往下放。
如此一来,那火苗也不会烤到绳索。
靳乐专心的盯着下面的情况,但我和魏哥站在外面却是什么也看不见,就在我俩等着他反馈情况的时候,靳乐突然发出一声大叫,他手里的绳索,仿佛被什么东西在下面狠狠的扯了一下,顿时绷紧了。
绷紧的绳索带的他身形不稳,整个人直接朝着黑暗的裂缝栽倒下去。
“靳乐!”我惊的大叫一声,魏哥也倒抽了一口凉气,盘成圈的保险绳,随着医生的掉落,不停跟着往下松。
第八章 狭路相逢(10)
我和魏哥大惊之下,连忙去拽那绳索。
绳索传来巨大的摩擦力,将人手都给磨掉了一层皮,万幸的是我和魏哥齐齐使力,总算拽住了绳索,阻止医生继续下坠。
我胸口疼痛,中气不足,喊不出大嗓门,因此魏哥便从裂缝处喊道:“怎么样!”医生的声音有些不稳,显得惊魂未定你,从下方传来:“没事儿!不过火把掉下去了!看不清情况!先拉我上去!”也就在医生掉下去的这段时间,刚才还隐约可闻的女人叫声,这会儿却突然消失了。
我和魏哥一边儿使力拉靳乐,我一边在心中琢磨:刘疯子是死了还是……?
但是很快我就没心思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才刚刚拽了绳索没几下,绳索另一头的重力就突然消失了,就仿佛另一头吊着的医生忽然没了一样。
我和魏哥的力气白使了一下,两人因为惯性,纷纷一屁股跌坐在地。
魏哥神情大变,都顾不得起身,连忙收绳子。
绳索很快被我们收了回来,但绳索的另一头没有人。
“断了,被什么东西割断了。”我看着绳索末端整齐的切口,一瞬间想到了蛇妖那极其锋利的爪子,冷汗顿时就冒了出来。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到了裂缝边,睁大眼盯着下面看,但下面黑乎乎的
,什么也看不见。
自从进入这矿洞,我们遇到了太多的危险,也看见了太多死人,那二十多具干尸、那三个被烧死的人,还有那个被咬死的人。
我只是个普通人,这段时间的经历,已经让我的神经紧绷到了极限,此刻在危险中一直互相扶持的医生,也突然遇害,我简直要崩溃了。
在裂缝里,在黑暗中,被蛇妖割断绳索,还能有活路吗?医生是比一般人胆大,身手也灵活,但他也不是什么电视剧中的武林高手,他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穷医生,陷入这样的困境中,还能像咱们之前一样化险为夷吗?
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有一种要立刻下去救人的冲动,但理智告诉我,医生这一次还活着的几率,太小了,小到我都不敢去推测。
魏哥面露愧疚痛苦之色,哑声道:“对不起。”这话不是对着我说的,他是对着裂缝说的。
原本是想救人,却没想到害了靳乐一条命。
我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脑子里乱哄哄的。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有种想下去找人的冲动,但同时我也知道,这裂缝下面,不止是一条地下河,恐怕那蛇妖就在下面。
难怪之前蛇窟中没有它的踪迹,原来它带着刘疯子,躲到了这下面。
混乱中,我的目光忽然看见了旁边的背篓,脑子里霎时间闪过了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便克制不住。
我立刻走到背篓边,将里面的燃油取了一桶出来。
魏哥看见我的动作,并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他神情痛苦,沉默无语,身体紧绷着。
我打开油桶的口子,走到裂缝边,紧接着,将里面的燃油,顺着裂缝的石壁开始缓缓的倾倒。
如此一来,就形成了一条油线,我一边倒,油一边儿顺着石壁往下滑。
魏哥看到这儿,显然是明白我的打算了,立刻拿起我们竖立在旁边的另一支火把走了过来。
一桶油倒的差不多了,我向魏哥点头示意,他立刻将火把伸向我倒油的地方。
油遇火就着,燃烧起来的烈焰,如同一条火龙,顺着油线的走势,沿着深深的裂缝一路往下冲。
霎时间,裂缝下黑暗的深渊,无比清晰的展现在了我和魏哥的眼前。
便如同医生所说的,这条裂缝非常深,火龙燃到底就断了。
但事实上,这并不是真正的到底,而是在裂缝下面有一条地下河。
由于视角的原因,我们只能看到地下河的一部分,看不见它究竟有多大,但即便如此,那滚滚奔腾的地下水,也能让我们清晰的想象出它原本的面貌。
正因为有地下河,所以下方空了一截,许多油直接洒到了河里,那河水十分奇怪,没有我印象中地下河水清澈的模样,而是和旁边的积水地一样,相当浑浊,让我有种黄河改道,流经了此处的感觉。
便在这火龙和涛涛的地下河之中,我猛地看见,地下河旁边凸起的山石上,赫然倒着一个人影。
那身形,不是医生又是谁?
医生不知是死是活,倒在那处一动不动,奔腾的地下河,水势时高时低,医生趴在平台上,便如海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有可能被激烈的地下水给卷走。
除此之外,下方到没有看见蛇妖的踪迹。
它畏火,有可能被我的火龙吓跑了,当然,也有可能它正躲在我视线所看不见的地方。
有了火龙壮胆,我心中便有了主意,对魏哥道:“人死了也得把尸体弄上来,我下去。”
魏哥立刻阻拦我,哑声道:“我去。”
我心知他心中有愧,便道:“魏哥,事情发展到现在,并非是我们愿意的,救刘疯子也是我们自愿的,你不要太自责。”顿了顿,我道:“我下去弄他的……
尸体,你在这里,你枪法准,我担心蛇妖在下面,万一下去之后它偷袭我,你也好在上面帮我。如果我留在上面,你下去,那么你遇见危险,我根本没有能力帮你。”
魏哥闻听此言,这才点了一下头,当即,我收拾了绳索,带着我那把只能放一次的散弹枪,开始顺着裂缝往下。
离我三米开外就是燃烧的火龙,火光炙烤下,半边儿皮肉都有些隐隐作痛,我双手拽着绳索,双脚蹬踩着裂缝的石壁,一路往下,很快便到了底。
不过靳乐摔下来的地点,和我降落的地点有些偏差,我只得在空中荡了一下,才险险的落在了他所在的那块大石头上。
到了底,周围的环境就看的更清楚了,这下面是地下河冲刷出来的天然洞窟,现如今河水显然处于低水位,因此洞窟的一半裸露出来,周围都是湿淋淋的岩壁。
我就着熊熊的火光,迅速观察了一圈周围的情况,没见着有蛇妖的踪迹,当即,我赶紧蹲下身查看靳乐的状况。
他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或许蛇妖没来得及对他下杀手,我不由得紧张起来,将他翻了个面,伸手去探他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