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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条上的那个地址在城南,倒是离厉北山的那间别院不远。但只是两条街的距离,便能清晰地看出富人区与贫民窟的差距。
    厉北山的这间别院,是当初他跟着少爷帮的那群发小们一块儿置下的。那条街虽说不是奉天城最热闹的地方,但胜在环境清幽,不远处便有山有溪,无论是狩猎跑马,还是垂钓野游都是很便利的。所以,奉天城里有不少的富家子弟都爱在这儿置别院。
    然而,在另一条街上,那就是截然相反的另一番景象。谭如海的家,就处在这条街上。一排破落不堪的矮房就是这儿的民居,谭如海作为从这条街走出去的唯一一个有出息的孩子,纵使老母亲已卧病在床,但心中那份骄傲始终是不曾褪下的。
    当叶南枝在赵小川的引领下,走进谭家时,手上攥着的那封信封,变得莫名沉甸了起来。
    强撑着起来开门的谭母,见到赵小川身边站着的那位面容清丽的贵小姐,还未曾开口问,便已经知理地对着叶南枝行了个半蹲礼。
    叶南枝与赵小川一起,忙上前将她搀起。
    谭母唯恐自己这副病恹恹的模样吓着了贵小姐,只是伸手去扶赵小川的胳膊。
    “婶儿,这是我们二少奶奶,今日得了空特地来看看您。”赵小川对谭家显然是要熟悉很多,一面搀着谭母,一面就用手引着叶南枝往屋里去。
    谭母的一双眼晦暗着,听到赵小川说到“二少奶奶”几个字时,那张憔悴的病容上,忽而显出了一种复杂的表情。像是受宠若惊,又像是不可思议,但更多的,却是一种确凿无疑的哀伤。
    屋内陈设简陋,厅堂内除了两条上了年头的凳子和一张桌子外,并无其他。而卧房与厅堂之间,也只是用一块老布头做成的门帘子简单地分隔出来。暗蓝色的门帘子,薄薄的一片,风刮过来,里头只砌了一张炕床的卧房一览无余。
    赵小川转到后面的小厨房里去沏茶了,厅堂里只剩叶南枝与谭母两个人。
    叶南枝收回自己的目光,在谭母的招呼下,坐到一条木凳子上。
    “先前就听海儿说了,说二爷娶亲了,二少奶奶是如何的平易近人。我们孤儿寡母的一直蒙二爷照顾,早就该去给二少奶奶请安的,偏我这身子不争气,入了冬,就连炕都难下了……”谭母说着,便拿帕子捂着嘴,剧烈地咳了起来。
    叶南枝见状,便想伸手替老人家抚背,可谭母却有意躲开,并强忍下咳意,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二少奶奶与二爷,都是大善人……前后脚地屈尊来看我这个老婆子……实在是……实在是让人过意不去……”
    叶南枝听到这话,微微愣了一下。他也来了?
    谭母的脸上露出一点微笑来,“二爷特地来,与我说我们家海儿在阵前立了功,大帅已经派他去吉林那边当官儿了呢!我说怎么打赢了仗也不回来,原是去干更要紧的事儿了。这样好,这样好……”
    这话说得叶南枝心里一酸,厉北山编了这么个谎来安谭母的心,可见他也是费了一番苦心。可自己又要以什么借口把大姐的钱送出去呢?这叫她又为难起来。
    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钱无论如何她也得送出去,于是也只能顺水推舟了。
    “谭婶儿,今日我来,也是我们家二爷让我来的。”叶南枝说着,便把那信封递于谭母,“这里头有些钱,是谭副官这次在战场上立功应得的,二爷忘了拿了,我便特地替他来送一趟。您且收好吧。”
    谭母拿着那个信封,手却不听使唤地微微颤抖。
    “二少奶奶啊……”谭母将信封又塞回叶南枝的手里,“封赏的钱,二爷刚刚已经给过了。”
    叶南枝蓦地怔住了,这大概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吧。她垂下长睫,一时哑口无言。
    谭母见这心善的少奶奶面露愧色,心里的难过便又多了几分,可她还是依旧装作和乐的样子,对她说道:“二少奶奶心善,我虽不知您这份钱的用意,但我是绝不肯收的。海儿若是在,一定也不肯收。您别看我们现在住得简陋,可自从海儿跟了二爷以后,他已经攒下不少的钱了。出征以前,他就同我说,等他回来,就能用那些钱换个宽敞一点的房子了。海儿是个老实的孩子,那钱都是他清清白白挣来的,不带一点假。所以,您也不用再给我们多余的,我们娘儿俩苦日子过惯了,如今够吃够喝了便好。”
    见老人家如此说,叶南枝便更不好受了,这谎能瞒住一辈子吗?她看着手中的信封,一时也没了主意。可她的恻隐之心,却坚定了她想试着救救谭如海的念头。
    “谭婶儿,您放心。谭副官会回来给您换个大房子的,您放心。”叶南枝也不顾谭母的刻意躲闪,已经拉住她的手,轻声抚慰。
    谭母那对灰蒙蒙的瞳眸,忽而泛起了水光,像是见到了希望那般,有了些光亮投在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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