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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习赐边吃边想,总觉得事qíng有点不对劲。
    照师宣所想,习赐稍一深查,就能揭露真相。他以为习赐理清头绪后会处心积虑针对他,没想到习赐最先找上的是江夜。
    几日来,修西深居简出,习赐也不见人影,江夜一直隐隐觉得有什么事qíng发生。这天放学,他与风纪委员视察完学校分道扬镳,独自返回教学楼,楼梯上哒哒哒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拐过楼梯拐角时,角落班级的后门突然打开,冒出两只手猛然把他拖了进去,砰地关上门。
    是你江夜推开习赐站好,皱起眉,我还有事,想玩闹去找别人。
    江夜背对习赐离开,刚拧开门,身后突然道,你是不是故意包庇那个吸血鬼?
    江夜握住门把手的手一紧,催眠失效了?他缓缓合起门,边若无其事转过身边平淡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你那天把我电晕是想gān什么?为什么又把我送了回去?那个吸血鬼呢,你打算怎么处置他,就让他每天在学校招摇,让其他同学处于危险中?
    那你想怎么办?江夜目光紧紧盯着黝黑少年。
    当然想办法拍到证据弄出大新闻,揭露给世人,到时候肯定有宗教人士赶来lsquo;除魔卫道rsquo;。
    江夜垂下眼帘,我也觉得斩糙除根比较好,之前是我疏忽,你想怎么做?
    习赐以为他说的是一时心软才电晕自己,要不然他怎么会安然无恙回到屋里,肯定是江夜受到那个吸血鬼的迷惑,见他如今想清楚了,顿时放下大半戒心,商量起做局抓捕修西,江夜主动担起引出修西的任务。
    师宣仗着天赋技能,并不惧任何伤害,安然入局。
    国庆第一日,他赴约赶到郊区一个试胆的废弃工厂的仓库,刚一进去,身后的仓库门就猛然锁上。四面封闭,仓库中没有窗户,四个角落全是摄像头,桌上放置着血袋,很粗陋的办法。
    习赐与江夜坐在电脑后,观察着仓库里的qíng况,少年走到角落里躺下,没有随便挣扎撞击铁门的激烈反应,习赐松了口气,现在只要把少年关到饥肠辘辘拍到证据就行,是场持久战。屏幕里修西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习赐伸个拦腰打着哈欠,瞥了眼一动不动盯着屏幕的江夜,我先去睡了。
    嗯。江夜目光不离电脑,黑黑的眼珠子猜不出在想什么。
    习赐一夜睡醒,翌日从郊区宾馆chuáng上醒来,迷迷糊糊穿梭大厅去洗澡,发现江夜还坐在电脑前,不知是不是熬了一夜。
    等习赐洗漱完毕出来,见江夜已经换好衣服,一副要外出的打扮。
    你这是
    江夜埋头看表,给你十分钟。抬眸见习赐不解,解释道,既然跟父母说lsquo;出来玩rsquo;总要做做样子,我订了附近景点的票。跑一趟把画面拍好,每天发一点到朋友圈。
    习赐赞了声江夜细心,赶忙换了衣服出门,一想到这是两人单独约会,他还有点小激动。两人一路玩到山上,习赐喜欢刺激,江夜像是投其所好,选择的活动项目都很惊险,其中有一项蹦极,两人爬到台上,习赐绑好装备就兴冲冲下去,江夜突然拦住他。
    听说有人蹦极绳子断开掉进河里淹死了,还是小心点,等我检查一遍绳子。
    江夜蹲下来,从头到尾摸着弹跳绳,旁边工作人员不耐烦催促,习赐一开始还感动于江夜的贴心瞪了工作人员几眼,可chuī着下面的凉风,望着几十米远的湖面,小心肝被chuī得有点凉了,突然想起上次江夜借着给他系安全带电晕他,那时江夜冷漠的表qíng让人无比心惊。
    习赐望着因一丝不苟检查绳子而埋着头看不清表qíng的少年,突然道,算了,我不跳了。
    江夜抬眸,盯着习赐看了一瞬,起身道,那就下去吧。
    习赐从江夜无所谓的语气与平淡的表qíng看不出异样,还笑自己多心。
    江夜转身往下走,习赐猛然摸向他的袖子,随口开着玩笑,你这里鼓鼓的该不会又藏着什么东西吧?跟个变魔术习赐的话音在真摸到袖子里的工具时哑然无声,他表qíng空白一瞬,掰开江夜袖子想往里掏,厉声质问,这是什么?!
    你该不会真想杀了我吧!习赐与江夜推搡间,袖子里的多功能工具刀掉了出来。
    工作人员闻声过来阻止,更是刺激了习赐,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竟把江夜从几十米高的台子上推了下去。
    习赐表qíng一慌,探头去看。
    砰!地一下,江夜掉进了水里。
    与此同时,仓库里的师宣心跳如鼓。授血之父与承血之子之间有一种源自血脉的心灵感应,每当直系后裔发生意外时,会无意识给初拥者释放出信号,初拥者能在这一瞬察觉到后裔的大概方位,赶去营救。发现耶狄斯存在让师宣猛然睁开眼睛,一个瞬移来到门边,生生一拳砸出一个dòng,钻出去,如一道剪影飞速赶向出事地点。
    第76章 纯血再临(9)
    江夜被湍急的水流冲走时不小心撞到石头,血液自头部疯狂涌出,在水中洇染开,令视野朦胧发红,不远处小船上的救护人员满脸急迫地追赶来,江夜的心qíng却意外的平静。
    仿佛回归母体。
    他感到他的生命随着血液流失而渐渐流逝,人在将死时会想到什么?美好的记忆?会有什么qíng绪?后悔?
    确实后悔,他担心修西再次阻挠他的行动而把人关在仓库里,想等事qíng尘埃落定再让他出来,没想到却因此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大概等修西出来,他的尸体已经泡得浮肿辨认不出本相。江夜以为若是会想起什么陈年往事,可能是幼时与母亲的记忆,然而那些童年记忆依然只是一个隐约温暖的记号,而清晰呈现在脑中的确是修西。
    在那个夜晚那个湖边,少年颜色浅淡的羽睫垂落于苍白的皮肤上,从眉宇间散发出的疲惫与失望,叹息声仿佛要把凉意chuī进江夜心里,然后毫不犹豫转身离去这个画面让江夜耿耿于怀。
    他真像习赐所说喜欢修西吗?
    江夜不知道。
    但这一刻江夜突然很清楚,只要不让人伤害修西,他愿意为此做尽天下恶事,哪怕为此而死亦在所不惜,这种仿佛种植在灵魂里,在血液里翻滚的执念非常qiáng烈,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在意这个男孩?
    濒临死亡时,时间似被无限拉长。
    江夜意识越来越模糊,一段遥远的记忆从血脉深处涌上。
    那是一种仿佛烈火烹油般的难捱感受,饥渴而焦灼。
    饥渴来自身体,他被血气引诱追逐到一片花糙丛生的山坡,一个背对他的少年刚刚坐下,头顶灿烂的金发让江夜心中一紧。焦灼来自jīng神,那个他似乎血管都要爆裂般沸腾着,jīng神紧绷压抑着那股亢奋,yù望与理智厮杀。
    他从背后扑了过去,金发少年露出正脸,是修西!
    仿佛一个锤子重重砸在心中,江夜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暗含痛苦地质问少年,少年抱着他的头蛊惑他吸血。江夜还没来得及理清qíng况,就被那双直视他的碧眸所吸引,瞳仁里映出他的脸,照常人的视觉应该是看不清的,江夜却清晰辨认出倒映其中的画面,一张陌生的端正秀美而严肃的脸,下意识的,他觉得那也是他。
    耶狄斯。
    一个名字从脑海冒出。
    渐渐地,他越来越清晰体会到耶狄斯的感qíng。
    他原以为很难的事很简单,比如,当那些往日和谐相处建立jiāoqíng的血族们挨个倒下,他提着剑走到血族身旁,沐浴着他们的愤怒与不可置信,有一瞬犹豫,但属于或许是他前世的亚父的记忆席卷而来,他被亚父的狠辣影响,敛下所有仁慈,把剑cha入他们的心脏,对着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瞪大的眼睛,心里再没有波动。屠戮血族全族之后,甚至油然升起一股达成使命的荣耀,这个自亚父手里诞生的种族,再次终结在他手里。
    而他以为很简单的事很难,比如,通过反噬修西而变为常人。当修士们为了斩糙除根把血族们搅成ròu泥时,他在一旁打量夜色,盘算着距离少年从教廷赶回来还剩多少时间。他并不是很希望少年回来。他望着跃出地平线的太阳,天际一片血红,仿佛滴落在他的心尖,随着时间流逝,最终审判一点点bī近,他越来越紧绷的严肃表qíng下仿佛刮起飓风,几近恐惧的qíng绪席卷了他的大脑,他害怕选择,怕自己下得了手,更怕自己下不了手,那是一种自nüè般的自相矛盾。
    看见少年带人从密道出来的一瞬,他的心整个沉了下去。
    像坠入无底dòng。
    霎那间他明白了,即使拿出亚父的狠心与无qíng,他依然无法伤害眼前的少年,令人羞愧的,他的使命感终究败给私yù,让他认清这一点令他对少年几乎萌生恨意。
    修西撕开他的皮囊bào露肮脏内脏,揭露他的道貌岸然。他一遍遍提醒,甚至催眠自己到他都深信不疑的程度,这个少年是弟弟,然而身体很诚实反映出来,不止如此。对弟弟真切的爱护之qíng随着十年空隙的发酵,已从两人再相遇起,萌发出另一种隐晦感qíng。转变把这种埋伏极深的yù望无限扩大,想占据少年的一切,从生活到衣住至食物,他连流进少年腹中的血液都会妒忌,他驱赶了圈养起来供修西食用的处子们,每日割血替换了原本供奉给少年的食物。
    记忆有些错乱,江夜差点理不清,唯记得最后一瞬。
    当耶狄斯失去理智被蛊惑咬住少年脖子疯狂吮血时,男人潜意识里的排斥让他一边吸血一边产生作呕的感觉,随着蕴含力量的血液充斥全身,耶狄斯渐渐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是臂弯中毫无生命迹象的少年。
    原本美妙灼人的金发如枯糙般毛毛糙糙失去光泽,消失的时光变成皱纹重回少年脸上,身体逐渐gān瘪失去弹xing。
    席卷而来的qíng绪网住心脏,耶狄斯整颗心缩紧一团,几近窒息般。然而,激烈的qíng绪还没释放,他猛然捂住嘴,不愿吸食少年的qíng绪反应于身体,像是适应不良,大口大口把方才吸入的血尽数呕出,咳得声嘶力竭,仿佛肠肚都要吐出来。
    他盯着满手血,突然想笑,可悲恸的qíng绪堵在嗓中,他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始终发不出任何声音。
    仿佛世界的所有光与暗与声色都从眼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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