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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他会为了你特地在这里购置一套房产……虽然一路过来静得感觉像是进了墓地,但不得不说麓山的私密性做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至少让我成功甩脱了身后那群烦人的苍蝇。”
    刚过旋转梯的拐角,齐厉薇便很容易地看到那个高挑修长的身影正着一身时尚精致的长款风衣站立在宽大的落地窗前,转身向她看来的那张漂亮得雄雌莫辨的面容依旧美好如初,但花瓣般完美无瑕的嘴唇吐露出的话却仍旧一如既往满含他独有的恶意与挑剔。
    齐厉薇思索着要不要直接开门见山问他是来做什么的,但下到最后一步楼梯时,她的脑子里竟如灵光一闪般倏然掠过一段话。
    是时安显在她晕倒时对秦闻歌说的话。
    ——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事,虽然你不关心那个被你无情抛弃的可怜女人,但我想告诉你——我收留了她,而且我喜欢上了这个傻瓜一样女人。你大影帝不舍得照顾人就让我来照顾,你看不上她写的剧本我来替她拍。
    被无情抛弃,时安显收留,替她拍剧本……抽丝剥茧慢慢列出话里的要点,齐厉薇不禁呼吸一滞。
    这一切像是在悄然吻合,却又像是她在一步步重复着他们话里的人生。
    但如果她真的就是何明瑞说的秦闻歌的前未婚妻,那他现在来找她是为了什么?而且这一切究竟是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还是设计者其实另有其人?可他苦心筹划了这一切,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一时间,脑子如不停旋转着的陀螺一般转过无数个让她困惑无解的问题。而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更加深入,是一层迭着另一层的复杂与相关。直至齐厉薇垂眼走到那双漂亮锃亮的皮鞋面前时,她甚至找不到一个最佳的神情来面对眼前这个在她心目中可能的关于这一切的知情者兼参与者。
    “我不想在这和你谈话,因为这里有一股让我感觉很不舒服的狐臊味。我们去车上。”
    秦闻歌漫不经心地说完,同时高高扬起下巴装作不经意般瞥过楼上的某个人影,眼里满是不甘心般的厌恶与警告。
    确实,从一开始她就注定是处于被动的位置。而被动无疑是最为危险的地位——因为一旦敌人隐于暗中使得她明暗不分,则她会随时面临腹背受敌的不良局面。
    但古有赵简子按兵而不动,到现在对一切仍一知半解的她也只有按兵不发,以静观其变。
    慢慢收回视线,齐厉薇淡淡点头道,“嗯。”
    然而俯一进车,秦闻歌便锁上了车的门窗。齐厉薇在听见那声锁门的“咔哒”声时,装做不在意地抬眼去看他此时脸上的表情。
    一如既往的淡漠以及倨傲,并没有在她脑中倏然闪过的最糟糕情况下的愤怒或是激动的可怕神情。
    确定神色无异后,齐厉薇慢慢将瞬间僵直的背放松下来缓缓靠在座椅上,与此同时默不作声地轻呼出一口气。
    看来他真是有重要的话要同她讲,不然也不会特意找茬说要来车上了。
    果不其然,一开场便是无数偶像剧里霸道总裁的标配语气。
    “离开时安显,他不是个好人。”
    话落许久,她敛下眼装作在难过一样慢慢回道,“你也不是个好人。你不仅抛弃了你的前未婚妻,也抛弃了我。”
    “我没有抛弃她——这一切都是时安显想报复我的阴谋诡计……”听到秦闻歌隐隐开始激动地回答的时候,她就知道她赌对了。不按常理出牌询问为什么,而是反客为主用不可否认的事实反驳他的话,从而调动他的情绪获取更多有用的信息。
    可这样换取信息的代价就是暴露了她已经知道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计划安排的这个比较重要的底牌。但她已经没有耐心和背后的人继续耗下去了,她齐厉薇不愿意一直做别人准备好的瓮里盛着的局中人。
    而现在无疑就是最佳的时机,秦闻歌虽性格乖张,却在一定程度上比时安显更为容易套话。关键是此时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管秦闻歌想要对她做什么,她都有随时应对的紧急措施。
    就在齐厉薇耐心等待开始激动烦躁的秦闻歌说出更多有用的话来时,忽然之间,她不可置信地听到了一个存放于她脑海深处许久的温柔男声。
    “薇薇,这些你都知道了?”
    与时安显的刻意模仿不同,这真真切切就是厉格的声音。
    随即她猛然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的脸,却仍旧是秦闻歌那张倨傲到不可一世的漂亮面容。只是他的眸中隐隐堆积出了像是被背叛般的怒火,美丽至极的脸庞也开始逐渐扭曲。
    齐厉薇对此不禁疑惑的同时,慢慢忍不住感到有些因事态不对而生出的不安。果然,下一刻他开口的声音便带着绝望似的咬牙切齿,“你不该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你会在现在就开始清醒?是谁在外面做了手脚?”
    “时安显,还是程立?”
    低笑着说到最后,他竟慢慢流下眼泪来。晶莹似玉珠的眼泪随着他精致的脸庞缓缓滴落,齐厉薇冷然看着这一切,但此时她的耳边却不自觉响起了酒店房间里男人那一阵阵如被抛弃的小兽般低低的哭泣声。
    他居然也这么爱哭,真像一个小孩子。
    想到这,齐厉薇不禁一愣。
    为什么刚刚那句话里她会不自觉地加上“也”?还有谁也爱哭?
    明明从开始到现在她经历过的两次有人哭都是眼前这个男人……渐渐地,齐厉薇发现冥冥之中好像有一条隐形的线可以将所有人与事情串联起来。然而人影如书页般一遍遍掠过,她却无法以最合理的方式理清其中的关联。
    最后,认输放弃的她索性直接出言试探身旁的男人,试图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你刚刚说的程立……”
    可并未等她说完,满脸泪痕的秦闻歌却魔怔了一般猛然转头定定看向她,紧接着一字一句说道,“因为很多事可能你都已经知道了,所以到了现在你也肯定不会愿意再回到我的身边。”
    “既然如此,秦闻歌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不管你究竟有没有记起我这个人渣曾经做过的事,但最后我都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从不敢跟你开口说的对不起。”
    “齐厉薇,对不起。”
    从玩世不恭地笑着上车到情绪骤然崩溃的现在,从始至终秦闻歌都没有伸手触碰过她一丝一毫。他仿佛把她当作了易碎的珍贵宝物,纵然心中再有无边无际的不甘与愤怒,他却像是必须得牢牢控制住自己如野兽般想要不管不顾倾泻而出的欲望一样,绝不越矩伤害她分毫。
    然而,不等齐厉薇想清这股兀然的笃定她是从何推断出来,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间,她竟不知不觉站立在了车外。从车里夹带而出的微风隐隐约约朝她耳边传来秦闻歌最后说的那句像是饱含一个人的一生般复杂感情的话——
    “齐厉薇,我爱你。”
    他的话和厉格死前所说的话何其相似。
    顿时,她猛然抬头朝那辆正朝外栏快速撞去的车看去。短短几秒,那辆装着秦闻歌的车在脱离地面的一刻便像是被人刻意恰时点爆了里面的炸弹一样,“轰”地一声后就在瞬息间燃起了卷云冲天的烟火。最后,再如同一个断线的风筝般直直坠落入崖底。
    虽然之前已经有了隐隐预感,但短暂的准备根本不足以让齐厉薇从亲眼所见一个刚才还和她生气哭泣的活生生的人突然死去的惊憾与绝望般的恐惧中恢复下来。
    面朝着撞破的外栏,她始终僵直着手脚如一个呆滞的木偶般一动不动地静静站立于原地。
    这究竟是爱,还是惩罚?
    他们一次又一次让她直面他们决然的死亡,与其是为了成全他们对她的深爱,她更愿意相信这是他们因为她不爱而生的报复。
    从始至终,这都是幕后者对她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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