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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退出殿外,单手把着刀,一抬头,一脸的俊秀英气怎么也挡不住。
    莲叶正巧端着点心过来,见他要离去,咬了咬唇,追上前了几步:“方侍卫……”
    方颜转身,见是贵妃的贴身宫女,抱拳:“莲叶姑娘有何吩咐?”
    莲叶心里藏着秘密,此时青天白日地面对他,又激动又恼恨,嘴皮子一向利索的她竟然一时词穷了。
    “莲叶姑娘?”
    “你其实可以不做的。”她壮了胆子开口。这是她第一次说出与主子意愿相违背的话,心里既是紧张害怕又是羞愧。
    莲叶服侍贵妃的日子不算短,她也算看清了贵妃的性子,贵妃是不喜欢强迫人做事的,故意恶心人的除外。她们这些下人在承乾宫虽然战战兢兢地伺候着,但不得不说,贵妃对她们不薄。
    方颜皱眉,不认同地道:“主子怎么说奴才怎么做,莲叶姑娘逾矩了。”
    莲叶一番好心遭受这般斥责,一时间脸色都白了。
    “我还要回去当差,就先告辞了。”方颜挎着刀,转身离开。
    莲叶如风中落叶,双手端着盘子晃动不已,脸上已有泪痕留下。
    莲藕走了过来,不知道她听去了多少,沉默地将莲叶的盘子接过,丢下一句“你的心事莫要让主子知晓”之后便跨入了殿内。
    莲叶跑回房间,狠狠地哭了一场。她知道,这也许是她与方颜最后一次见面了,如果一切如贵妃所料的话。
    过了几日,宣平侯文晋戍边三年后回到了京城,威帝大喜,设宴款待了宣平侯及其家眷,请了西南王作陪。
    宣平侯与西南王不同,他是自小长在京中的名门贵少,却能在年少时抛下荣华富贵跟随威帝征战四方,情谊更不必寻常。
    威帝有意让贵妃出面招呼宣平侯家眷,却被贵妃以身子不适婉拒,这才请了齐妃出马。
    这一宴饮,便至戌时三刻,君臣都已喝得十分尽兴了。
    结束后,威帝还想着贵妃身子不舒服,特地摆驾承乾宫去瞧瞧她。
    汤贵妃并未身子不适,她不想出面招待宣平侯家眷无非是因为她与宣平侯有过节,不愿给他这个面子。
    威帝兴许也是想到此处了,所以想来承乾宫宽慰她一二。
    果然,待威帝一身酒气到了承乾宫,贵妃正临窗摹字呢,未见丝毫不适之处。
    “朕就知道你是个小心眼儿,仲平都没有放在心上了,你却还记仇得很。”威帝从身后揽住她的腰,笑着呵她痒痒。
    贵妃躲闪了不了,跺脚嗔怒:“皇上别来臣妾这里发酒疯,臣妾心里可烦着呢!”
    “烦?烦最好解决了,饮下两杯,一切烦恼都可暂时搁下。”威帝笑着道。
    贵妃抛去一个质疑的眼神,道:“皇上与宣平侯喝过了,还能与臣妾再喝吗?”
    “怎么不能?朕的酒量你还不晓得?”说到这里,他不等贵妃开口,大声道,“来人,拿酒来!”
    两人落座,不一会儿酒和菜都端上了桌。
    “第一杯,朕替仲平给你道歉。”威帝酒意上头,双眼含情,“他当时也是担心朕,所以对你多有得罪,你莫要再记恨他了。”
    汤贵妃轻哼了一声,端着酒杯道:“臣妾不恨他,但也懒得搭理他。”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仲平替朕戍边三年才回,是有功之臣,你怎可这般失礼?”威帝严肃了神色,语气里含着教训。
    贵妃撇嘴,哼出的声音渐弱。
    “这就对了。”威帝笑着与她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贵妃主动斟酒,道:“臣妾也并非小心眼儿,只是见着宣平侯就别扭,老是想着当初在陈平县受的苦,所以才不想见他。”
    威帝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蛋儿,道:“小女子,真真孩子气得很。”
    “皇上说错话了,要罚一杯。”贵妃将酒杯塞入了他的手中,“臣妾可不是孩子气,皇上可见过二十多岁的孩子?快喝。”
    “好好好,朕喝。”威帝晕乎乎地被灌下一杯。美酒在侧,美人在怀,喝再多都行。
    汤贵妃执着酒壶,嘴角的笑意渐浓。
    ——
    次日一早,一道出其不意的圣旨下到了光禄大夫宋仁的府中。
    今日沐休,宋仁在府,携妻女一同听旨。在听到宋家次女柔顺温慧的时候,宋夫人眼前一亮,猜测这是赐婚的旨意来了。
    “……宋氏女柔顺温慧,于闺中久负贤名,今赐婚于韩游,择吉日完婚。”
    宋家大喜,欢腾一片。
    宋仁耳朵一动,似乎有些疑惑。
    宣旨太监将旨意递交给他,一连串的恭喜话。宋仁握着圣旨客气几句,恭恭敬敬地将天使送出去了府。
    宋家女眷热闹一片,尤其是宋夫人,握着次女的手激动得连连道好。唯独宋仁比较冷静,见家人欢喜异常,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圣旨。
    待他将圣旨展开细看,这一看,吓得魂不附体。
    这……韩游是谁?
    韩流与韩游之间,可谓是天壤之别。前者是长公主的嫡长子,自小克己复礼,早已在翰林院供职,前途无量,后者……哪里钻出来的,是谁?
    “是不是皇上笔误了?”宋夫人捂着胸口,颤颤巍巍地问道。
    宋仁皱眉,深觉不可能。旁人也就罢了,这韩流可是皇上的外甥了,哪有舅舅把外甥的名字都记错了的?
    “老爷,这可开不得玩笑啊。”宋夫人见他神色凝重,嘴唇都发抖了,几乎下一刻就要当场晕厥过去。
    “母亲……”宋家二小姐扯着宋夫人的袖子,小脸煞白,这一会儿天一会儿地,她年纪轻轻还未见识过这般戏剧之事,又涉及她的终身大事,难免惶恐。
    宋仁卷起圣旨,再三思索后,道:“我这便进宫,问个清楚。”
    事实上,宋夫人猜得不错,威帝确实是笔误了。
    昨日夜里他喝得上头,不知怎么地兴起要赐婚,当即亲书了一封圣旨。皇帝发出的圣旨中书省自然是要审的,可这圣旨不涉及朝政也就没有下细看,再说了,中书省的人怎么知道皇上要赐婚的是韩流还是韩游呢?总不能举着圣旨去问皇上罢,这不是找死么。
    一大早,圣旨就由中书省发了出去,若不是宋仁找来,威帝都不觉得自己写错了字。
    可君王会错吗?
    威帝一贯独断专行,这天下是他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旁人置喙不得。纵然是他错了,也要按照对的方向执行下去。
    “朕不会亏待令爱的。”威帝沉默了良久,只道了这一句。
    宋仁震惊地抬头,眼含不解。
    “回去罢,朕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宋仁被打发了,她的女儿即将嫁给一个从未听说过的“韩游”。宋夫人这次是真的昏厥过去了,宋小姐也哭湿了帕子。
    威帝扶着自己的脑袋,怎么也想不起昨晚的情形。好心办错事,这下麻烦可就大了。
    “许忠,宣贵妃。”
    “奴才遵旨。”
    汤贵妃昨夜也喝了不少,许忠来传旨的时候她才从床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任由莲叶莲藕她们梳洗。
    待赶到养心殿,威帝的脸色已然不太好了。
    “你跪下。”他冷着脸怒斥道。
    汤凤神色不济,脸上还带着宿醉之后的苍白,此时君王发怒,她也顾不得申辩,安分下跪。
    “臣妾有罪。”
    “是不是你?”威帝严厉地质问道。
    汤贵妃懵懂地抬头:“请皇上解惑,臣妾不懂。”
    “不懂你请什么罪?”威帝冷哼道。
    汤贵妃无辜分辩:“臣妾请罪是因为与皇上饮酒太多,误了皇上的大事。”
    威帝眯眼,眼神犀利地在她面上扫了一圈,企图找寻撒谎的蛛丝马迹。但就如她白嫩的皮肤一样,她一脸的坦然,像白纸一样毫无藏匿。
    他侧过身扶额,抬抬手,示意她起身。
    许忠上前,亲自将汤贵妃扶了起来。
    “你来帮朕想,如今该怎么收场。”威帝懊恼地道。本来是一件大喜事,婚事一成,庆国长公主一家与宋家都欢喜,他也算是做成了一桩姻缘。如今可好了,旨意一错,便将一错到底,皇姐没了可心的儿媳,宋家的女儿也要嫁给一个不知在哪里的韩游。
    汤贵妃上前,捧起一旁的茶盏递到他的面前,道:“这也值得皇上懊恼?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是惦记着宋家才为他家的女儿赐婚,就算是出了一点小纰漏,也不该有怨怼之意啊。”
    威帝接过茶盏,扫了她一眼,想了一下,贵妃的话似乎也不错。
    “不就是一个韩游?京城偌大,难道找不出一个叫韩游的?”
    “哪有这般简单,也不能随便将宋家女嫁给一个寂寂无名的人,否则这赐婚可就便成赐罪了。”威帝饮了一口茶冷静下来。
    贵妃笑道:“皇上有意抬举,韩游怎么可能再是一个平凡之辈呢?”
    威帝侧目:“你的意思是……”
    “管他之前是什么,如今皇上要他是什么他就得是什么。”贵妃轻笑道。
    威帝茅塞顿开,犹如拨云见日。是了,宋家不满不就是因为不知韩游底细吗?他只要找到这个韩游,随便给他安个拿得出手的官职,自然就能打消宋家的顾虑,也能稍稍掩饰一下他的疏漏。
    “贵妃果然睿智。”威帝心结一解,喜色上扬。
    汤贵妃含情一笑,将他按在椅子上为他捶背,道:“皇上可别这样吓臣妾了,臣妾不经吓。”
    威帝想到对她的误会,颇为自责,转头握住她的手,歉疚地道:“是朕莽撞了。”
    汤贵妃轻哼一声,嗔怪有,撒娇也有。
    宋家女的婚事就这样敲定,一字之差,她将面临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了。
    汤贵妃慢悠悠地为威帝按着肩,嘴角的弧度渐渐扩大。宋仁啊,刀子马上就扎进肉里了,不知道你会不会有当初我那般的痛?
    清贵的宋大人,可要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日子哦。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宋仁与贵妃有仇,血海深仇。
    第8章 庆王生事
    正如汤贵妃所说的那般,京城之大,怎么会找不到一个韩游呢?
    “户部筛查的结果出来了,京城确实有三位叫韩游的。一位年过七旬,半截身子快入土了,孙子与宋小姐一般大,这位显然不合适。再来,还有一位年方二十三的年轻人,祖上也有人做过县官,家产不薄,可唯一不美的是他已经娶妻了,如今妻子正在孕中。”小金子将打探出来的消息报给贵妃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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