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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本写好了就先让京城各大戏园子排起来,不惜财力,一定要满城皆知。”宋仁强调。
    既然权力对付不了汤凤,他便要用舆论来攻破她,让她这位先帝朝的宠妃臭名远扬。
    幕僚有些担忧的道:“这指向性颇为明显,要是有人问罪起来,无凭无据恐怕会被反咬一口啊。”
    “陛下正愁打压不了她,我这是给陛下递了一把刀,谁会问罪?至于证据,民间传言作不得数,也没指名道姓,若是她真对号入座了才是心虚了。”宋仁冷笑。
    这便是要汤凤辩无可辩。众人都知道是她,她也知道,可就是无处解释,因为谁也不会向她本人求证。话本只是话本,若她真的较起真来才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宋仁倒要看看,先帝这一走还有哪个护着她,他要让她那经不起吹打的名声这一次彻底臭大街。
    宋仁这一举动的确在汤凤的意料之外,她还以为宋仁对她的报复会从小皇帝那里下手,毕竟他们俩在厌恶她的方面倒是挺有话聊的。
    过了三日,汤凤的眼线便将消息带给了她。说宋家免费卖给了各大戏院一个话本子,写得那叫一个精彩,现在各大戏院都在紧锣密鼓地排练呢。
    民间向来喜欢这些隐秘的皇室秘辛,私下传论的不在少数。戏园子若真将这出戏搬上台,场场爆满的情形可以预料。
    “去弄个话本子来我瞧瞧。”
    两个时辰后,话本子摆在了汤凤的案桌上。她净了手喝了茶,慢悠悠地坐到书桌前,认认真真地读了起来。
    莲藕进进出出添了好几次的茶,她本以为主子会怒不可遏,没想到书桌后面的人竟然看得频频发笑,看到了好句竟然还随手摘抄了下来。关其神色,似乎还有赞赏之意。
    莲藕有些懵,她觉得如果有人写本子骂她,她肯定把本子撕得稀碎。
    “咋回事啊?”小金子站在门口垫着脚往里面望,见莲藕出来,立马捉住她打听,“主子这是没看懂人家在骂她吗?”
    “呸!你才会那般蠢。主子聪慧机敏,怎会看不出骂人的话。”莲藕唾了他一口。
    小金子抹了一把脸,努力睁开眼,问道:“可这反应实在是不大对劲儿啊。”小金子开始怀疑,难道抄写佛经真的有修身养性的作用?
    “……我估计是被气很了。”莲藕认真思索了一番,得出了一个较为合理的解释,“有时候气急了就是骂不出来,甚至还想笑,我就有过这样的经验。”
    小金子恍然大悟,不明觉厉。
    其实两人都猜错了,汤凤之所以看得兴起的原因的确是这本子写得极好。人物鲜明独特,剧情张弛有度,让人很有读下去的欲望。唯一不足的是人物刻画得不够饱满,尤其是“奸妃”一角,太过刻版化了,汤凤决定亲自改改,增添一番戏剧张力。
    莲藕将晚膳端上来又撤回去,放在炉子上又煨了一个多时辰,屋子里的汤凤仍然没有停笔。
    小金子坐在廊下,脑袋不住地往下点,打起了瞌睡。以往在承乾宫的时候里里外外需要操持的事情极多,陛下又随时会驾临,所以奴才们都提着一股筋,生怕行差踏错一步。可自从来了这孝陵,被圈在这小小的两进两出的院子里,事情大大减少,夜里又没有什么要事,连宫女太监们都被莲藕训得服服帖帖,小金子无事可做,只有坐在廊下打瞌睡。
    莲藕从厨房端了一碗鸡丝粥和两碟小菜,再次步入了主屋。
    明亮的烛火下,汤凤正飞快地运笔在纸上写着东西,她双颊带着薄薄的一点绯红,纵然低着头也能察觉她翘起的嘴角,整个人都沉浸在了一种创作的兴奋感中。莲藕将粥和小菜摆在窗户边的小几上,香味儿散了出来,汤凤抬起头扫了一眼,果然感到饿了,她道:“稍等,快结束了。”
    莲藕走过去,将她手边的冷茶撤下,无意间撇到她写在纸上的字……莲藕面上浮现出疑惑之色,这笔迹似乎与主子平常的不一样啊。
    先帝曾言:贵妃什么都好,就是不喜读书,少了些书卷气。
    莲藕自小在宫里长大,虽自己写不出一笔拿得出的字,但见过的大家好字也算是不少了,更别说宫里少不了的宫殿会悬挂书法名家的真迹。眼前的字,大小相兼、浓淡相融,整篇字放纵流动,苍劲多姿,让人观之愉悦,一看便知是从小养起来的功夫。她开始回想起之前看到的主子的字,一笔端正的楷书,虽称不上难看,可下笔无力,字迹飘忽,怎么看都是普普通通。
    汤凤瞥到她停留的身形,没有出声。如果到了这一步她还不能相信莲藕的忠心,那她也不是那个眼光比手段还要毒辣的汤凤了。搁下笔,她拎起写好的纸吹了吹,笑着道:“好了,可以用膳了。”
    莲藕赶紧换上新茶让她润润喉,汤凤接过茶杯,饮了一大口后放下,指着桌上一小叠的纸,颇有成就感的道:“明天就把这个交给今天送信来的那人,让他找两个戏班子按照我改的这个本子排练。”
    莲藕问:“主子,就算那两个戏班子照着您写的排了,可还有其他的戏班子呢,到时候不一样坏了主子的名声?”
    “无妨,就让老百姓们自己选择,看我写得好还是宋仁找的师爷写得好。”汤凤抬手,伸展了胳膊,信心十足。
    “宋仁不是觉得这一招就可以对付我么?我等着看他自食恶果。”她翘起了嘴角,笑容得意又嚣张。厌恶她的人见了,定然会说这笑过于狐媚妖娆。可但凡有点儿好色之心的人见了,便觉得这是媚而不妖,如此倾国倾城的脸蛋儿,纵然是地狱里走一遭也值了。
    莲藕小心翼翼地捂住胸口,按下跳动得过于猛烈的心脏。
    “粥不错,明早也可以吃这个。”转眼,她已经坐在小几旁吃了起来。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汤凤:就让京城的老百姓用脚投票吧,pick me 没错的。
    传说中的老百姓:正主亲自下场写剧本,快去买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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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赠画相邀
    深秋方至, 西南王率领的蜀军终于从扫除叛军的前线归来。大军昨日抵达城外,在城外安营驻扎,西南王只带了随从两人进宫面圣。
    “臣奉命清扫朱兆宏等叛军, 剿灭叛军三万人, 劝降一万八千人,主犯朱兆宏跳海, 至今下落不明。臣已派人沿海寻找,若发现踪迹第一时间上报陛下。”西南王冯弦机一身戎装上殿, 连日奔波回惊, 盔甲早已不复往日光亮,再加上他一脸的大胡子, 完全让人捉摸不透他的神色。满朝文武都不及他一人气势鲜明,一向健谈的文臣们在他面前失了声音, 而向来敬佩他的武将们则蠢蠢欲动,双眼放光。
    小皇帝目瞪口呆, 虽早已听闻西南王勇猛善战,身材高大, 可当真人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在朝他靠拢。现在看来是他在上西南王在下, 西南王在仰视他, 可小皇帝却有种自己在他面前不堪一击的错觉……周遂之说得没错,这样的杀神, 他定然是降服不住的。
    冯弦机站在殿中,察觉到小皇帝对他眼神的逃避,心下一哂:小孩儿都怕他,即使是皇帝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西南王忠勇善战,两个月的时间就能扫除叛军, 还我东部百姓一片安宁,的确是大大有功!朕决定,西南王麾下将士们,均晋升一级,百夫长以上,每人再赏半年的俸禄。”小皇帝按照之前说好的封赏手段当朝宣布,“至于西南王,居功至伟,赏五百两黄金!”
    明眼人都看清小皇帝的意图了,西南王已经是实权最大的王爷了,又有兵权又要声望,不宜再封。倒是他麾下的将士们可以提拔一下,卖个人情,也让他们记住他这个新皇帝的恩宠。
    可也有人没有看透这一层,或者是看透了却为西南王不值。当场进言:“将士们有功,可越不过主帅。自古以来都是先封主帅再封兵士,若无主帅运筹帷幄,兵士们如何能长驱直入?臣奏请陛下,晋西南王为一品亲王!”
    西南王是二品郡王,有管辖封地、调兵遣将之权。可若冯弦机调离西南,那么他这二品郡王则随时面临被取代的可能,西南王也会另有其人。这一品亲王就不同,无论他日后在不在西南,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有儿子,那么这个一品亲王就会跟随冯氏一族,直至大夏朝被取代。
    小皇帝怔了一下,尚未作出反应。下面,陆陆续续有人站了出来,表示附议这一项提议。
    站出来的臣子们大多都是武将,也有少数文臣。他们说出的话也大同小异,无非就是西南王居首功,当封一个一品亲王。
    小皇帝看向西南王,他不知道这是西南王授意的还是真的是民心所向。可冯弦机面色如常,反复身后站着的一堆人奏请之事与他无关。小皇帝悄悄捏紧了拳头,按下了心中的愤怒,转头看向周遂之,道:“周相,众卿所说之事,你如何看呢?”
    这是在求援,希望周遂之能驳回他们的请求。
    周遂之跨了一步,站出来道:“陛下,臣认为诸位所言有理。此次平叛西南王自然是居头功,陛下封赏王爷一个亲王称号也无不可。只是亲王册封事多繁杂,封号如何定、仪式如何举行、册封过后王爷是否还要回西南,这些琐事都要一一安排。现下王爷刚刚率军归来,王爷的安置、军队的安置都要费心费力,不如咱们一件一件的来办。陛下以为如何?”
    周遂之贡献出来的一计便是“拖延计”了,先用“要封”将群臣的嘴巴堵住,谅他们也不敢在大殿上逼着皇帝把此事落实。然后再徐徐图之,说不定日后还有别的变故,到时候也不会落一个苛待功臣的名头。
    小皇帝赞赏地看了周遂之一眼,从他的建议中得到了启发,笑着道:“周相的意思与朕的意思不谋而合,朕并非不愿意封赏西南王,只是册封之事章程繁多,如今北边还在和西宁国交战,朕下来和礼部好好商议一番,定然不会亏待有功之臣。”
    周遂之退了回去,看了一眼右前方的冯弦机,察觉不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小皇帝说完之后将目光放在了西南王身上,十分担心他会提出异议。如今大夏朝能战之人甚少,与西宁一战不甚乐观,指不定还要请冯弦机出马。如果此时冯弦机以封亲王要挟他的话,还真是卡住他的命门了。
    所幸,西南王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亲王一事发表看法,小皇帝这样说了他也没有表现出不乐意,倒不像是要恃功而骄。
    散了朝会,为表亲厚,小皇帝特地派人将西南王请到了御书房一叙。
    晚上,宫里大摆宴席,同样是为了给西南王及将士们接风洗尘。
    小皇帝端着一杯果酒连连敬西南王,半个时辰后,喝白酒的人神志清醒步伐稳健,喝了果酒的小皇帝倒是露出了醉态。
    “西南王,听说你在战场上使的都是□□,今日正是好日子,你能不能给朕比划两下子?”小皇帝拽着冯弦机的衣袖道。他双颊红透了,像是一只醉猴子,行为举止已顾不得为君风范。
    许忠扫了一眼西南王,这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儿。他赶紧上前道:“陛下,今日百官齐聚,实在是不适合舞刀弄弄枪,不如选个好时候到校场去,再请西南王一展雄姿?”
    “不,朕现在就要看!”小皇帝松开手,指着冯弦机道,
    “朕是天子,说的话你们都得听。来人,给西南王送一只□□上来!”
    许忠吓得冷汗都快出来了,眼前是什么人,是先帝都不敢轻易甩脸子的杀神啊。
    “你们都是死的不成,陛下醉了,赶紧扶陛下去后殿休息啊!”许忠扯着嗓子喊着一旁的太监。两侧的小太监赶紧上前搀扶小皇帝,场子里面谁也不敢轻易开口,一时间冷了下来。
    小皇帝却执拗异常,撇开搀扶他的太监,转头朝一旁佩剑的侍卫走去。
    “陛下!”
    众目睽睽之下,小皇帝抽出侍卫的佩剑,步伐摇摇晃晃,费力地抬起手,指着众人道:“朕的话你们谁敢不听?不要觉得朕年纪轻你们就要骑到朕的头上来,做了朕的主,告诉你们,休想……”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皆变,匆忙从席间起身,齐呼道:“臣等惶恐。”
    小皇帝觉得眼前这一幕十分好笑,他发个脾气就把人吓成这样,当真是好玩。
    “西南王,你……”小皇帝侧身,剑的方向指向西南王,打了一个酒嗝儿,红着脸眯着眼道,“朕想看你耍□□,你到底应不应!”
    冯弦机笑了一声,扬手,一把□□送到他的手中。
    “臣刚才不应是觉得在陛下面前舞刀弄枪不太尊重,既然陛下想看,那臣自然遵命了。”
    小皇帝笑了两声,退后台阶上,身子一歪,坐在了台阶上。
    “陛下……”许忠想上前扶他。
    “走开!”
    冯弦机随手转动□□,枪口指地,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小皇帝,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场。他这枪法是在实战中习出来的,花样不多,但招招皆能取人性命。□□在他手里像一条灵蛇,他心之所往枪口所至。
    小皇帝愣愣地坐在那儿,不错眼地看着他,仿佛像是睁着眼睛睡着了。
    □□舞起的风刮过他的脸庞,最后一招,冯弦机向前一个纵步,舞动的□□停了下来,枪口在不远处对准了他。
    一瞬间,小皇帝甚至闭上了眼。
    冯弦机收了招式,将□□扔给一旁的侍卫,拱手道:“陛下,臣失礼了。”
    “好枪法,好枪法……”小皇帝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直握着的佩剑从他手中脱落,他往后蹒跚两步,脸色红得更厉害了,眼前一花,他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功高震主的臣子,年少无知的帝王,怎么看都不是一个能欢欢喜喜进行下去的组合。
    ——
    “吓病了?”汤凤从案桌上抬起头,手里还拿着画笔,眼前是快要收尾的“红梅凌霜图”。
    小金子连连点头,道:“自从那晚宴席之后,陛下已经连着三天没有上早朝了,许总管说陛下是病了。”
    汤凤放下画笔,不可思议地问道:“他真的让冯弦机在宴席上耍枪玩了?”
    “是,陛下一再要求,西南王便耍了一段。现在臣子们都传是西南王把陛下吓病的。”小金子道。
    “他自己强迫人家耍,耍了之后又栽赃回去,这点手段还真是小孩子脾气。”汤凤不屑地道。
    小金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下去了。
    “想说什么就说。”
    “主子,奴才倒是觉得陛下恐怕是真被吓着了。您想啊,成年男子在西南王面前尚且失了几分气势,何况陛下还是一个孩子呢?奴才虽没有亲眼看到西南王耍的那一段枪法,但总觉得真有几分吓人劲儿。”小金子回想起每次见到西南王的情形,浑身发毛不说还总觉得被盯上了,极为难受。
    汤凤细想了一番,觉得小金子说得不无道理。像她这般妖孽的人对上他的时候也会收敛几分,何况一个八岁的孩子了。
    “现在外面风声如何,都在指责西南王?”
    “反正都在传西南王把陛下吓着了,有些臣子还上书说西南王仗着平叛有功殿前失礼,理当论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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