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细微的声响传入了宋锦程的耳朵,男人一挑眉,双手握紧了方向盘,试探地踩了一下刹车。
果真,轿车毫无要留下来的征兆。
原来在这等着。
宋锦程眯了眯眼,冷笑了两声,随即吸了一口气,开口道:“裴总,你坐到左边来。”
裴庄严一听就明白肯定是汽车出了什么问题,他迅速地坐到了驾驶座后排的位置上,伸手拉住顶棚拉手,冲宋锦程叮嘱道:“你也小心一点。”
宋锦程只是啧了一声,似乎并不太紧张。
只见男人第一时间打开了双闪,将车速慢慢地降了下来,然后转动方向盘靠近公路上的植物带,在车身接触到花坛发出碰撞的巨响的同时,金属与水泥一路剐蹭的声音也这样拖出长长一段距离,像是绵长的曲调,尖锐刺耳,当声音消散的那一刻,轿车也缓缓地停了下来。
“你们!”
在轿车停下来的第一时间,只听见宋锦程沉声喊了一句“下车!”,然后裴庄严就跟宋锦程迅速地从轿车上跳了下来,站到了一旁安全的空地上。
身后是警车车顶上闪烁的红□□光,在警鸣声中几个警察一脸严肃地跑了过来,他们刚才接到群众报警,说路上有一辆驾驶诡异的轿车,沿着花坛撞了一路。
“警察同志,我要报警,有人企图故意杀人。”
还不等警察过来询问情况,宋锦程已经起开了轿车的前盖,一眼就找出了问题所在,扭头冲匆匆赶来的警察说道:“有人故意剪断了我们车的刹车线。”
本来以为只是一起交通案件的警察顿时睁大了眼睛,没想到怎么会与故意杀人案件扯上联系。
裴氏的律师很快就赶到了现场,警察得知了裴庄严的身份后也不敢小看这件事的事态,很快就着手调查起来。
这事并不难查,能自由出入裴家的人原本就不同,还能在裴庄严的汽车上动手脚,那更是寥寥无几,再加上裴家原本就有严密的监控,一番排查下来,目标很快就锁定到了裴庄严司机之一的老李身上。
老李已经当了裴庄严七年的司机,如果不是监控实实在在拍到了他的脸,恐怕第一时间还怀疑不到他身上去。
如果问原因是什么,那就是如果不是裴庄然把宋锦程派过来担任裴庄严的保镖,那么那天跟裴庄严一起在车上的人就会是老李。
这件事是谁在背后主使,大家心里都清楚,而陆知行做这件事的唯一目的那就是要弄死裴庄严,既然坐在车上的裴庄严会死,那么开车的老李能活下来的概率又能有多少?
剪断刹车线,这无疑是要和裴庄严同归于尽的。
可是老李不过是个身家背景干净的普通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对于故意剪断刹车线的事情老李也供认不讳,没有一丝一毫遮掩的意思,只是在最后见到裴庄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哭成了一个泪人。
“裴总,是我对不住您,是我狼心狗肺,我也不求您原谅我,只希望您能好好的。”
老李扑通一下就给裴庄严跪了下来,他勤勤恳恳在裴家怎么多年,与裴庄严之间无论怎么说都还有一些情分,这次的事情也并非他所愿,只是他被人拿住了把柄,不得不这么做而已。
但不管有什么苦衷,人之间的信任其实是很脆弱的东西,只要第一次选择了抛却,那么只要再遇到问题,很快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所以面对老李,裴庄严只能做到冷静,却不会做到宽容。
“查出来了,老李儿子在澳门被陆知行的人骗了,欠了陆知行一屁股的债,如果老李不这么做,陆知行就要让老李的儿子……”
裴庄严挥了挥手,示意不用再继续说下去了。
“看来他也是走投无路了。”
裴庄严半垂下眼帘,目光落到了面前摆着的一份文件上面,目光肃冷。
“那好,我们就送他一程。”
裴庄严用手敲了敲面前的文件,沉声道:“把这些文件送到唐检察官的办公室。”
落到了那位公正严明的唐大检察官手里,这一次,陆知行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第94章
“这里真漂亮。”
裴真甫一踏上甲板就忍不住跑到围栏旁边眺望海景, 岸边是无数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五彩斑斓的灯光映照着海水也五光十色起来,即使是在夜幕低垂的傍晚, 风景也美丽的犹如一卷优美隽永的画卷一般。
今天是裴庄严受邀参加本年度优秀企业家代表活动的颁奖典礼, 与往常的颁奖典礼不同,今年颁奖典礼将会在游轮上召开。
傍晚时分,停靠在海边的“钻石号”游轮缓缓地驶里港口, 它将围绕附近海域航行一圈, 然后在午夜时分准点回到港口,完成今天活动的整个流程。
除了颁奖仪式外, 今天的“钻石号”上还会有沉浸式的歌舞剧、大型话剧表演、观赏海岸烟火等娱乐节目,所以裴庄严也就顺便把一向喜欢热闹的裴真也给带了过来。
看着眼前满脸欣喜的小侄女,裴庄严只是轻笑了一声, “真真待会自己玩一会儿,伯父还有事情要去处理一下。”
“嗯。”
裴真双手拉着甲板上的围栏, 侧过头来睁着她那一双水汪汪冲着裴庄严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乖巧地跟在了裴庄严的身边, 道:“我一定会去看大伯的颁奖典礼的, 保证完成爸爸妈妈交给我的任务!”
裴真说着, 还扬了扬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小相机, 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原本今天的颁奖典礼裴庄然和沈清都要来的, 但是他们临时有事, 就只能让裴真跟着裴庄严一起来了。
所以,记录下裴庄严领奖时的光荣时刻的任务就落到了裴真的手里。
其实像这种照片裴庄严随时都可以让主办方给自己一沓, 而裴氏企宣部的人也派了职业的摄影师负责,只是看着裴真一脸迫不及待,裴庄严就也配合地点了点头, 沉声道:“那就麻烦我们真真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船舱里走,裴庄严眼角的余光一扫,脚步一顿,对面的来人也停下了脚步,双方就这样在走道里对峙了起来。
迎面走来的人正是陆知行。
和前段时间还在裴立行病房前自鸣得意的嘴脸不同,今天的他虽然仍然穿着得体的西服,但是整个人身上都缠绕着一股令人窒息的阴沉,男人眼底发青,神情憔悴,面颊凹陷了进去,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具形销骨立的骷髅架子一样。
即使是这样死气沉沉的陆知行,在看到裴庄严的那一刻,眼中立马燃烧起了熊熊的怒火,如果不是这里还是公众场合,裴真觉得他会扑上来掐住裴庄严的脖子也不奇怪。
“裴庄严,算你狠。”
最终率先打破沉默还是陆知行,他现在就像是一条随时都要扑上来的疯狗一样,处在发狂的边缘。
妈的,裴立行那个老不死的,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儿女都能蒙在鼓里,就是要引他和他父亲出来踩中陷阱。
这一次别说是陆知行没讨到好,就连裴立江也是元气大伤,那些留在裴氏董事会里的人都被顺着挖了出来不说,出手的东山项目如今成为万众瞩目的宝贝,而他们手里只握着一把最不值钱的钞票,既没有占到经济新区的红利,也遑论继续去收购价格节节攀升的裴氏股票,裴氏的股东大会尚未召开,他们却早已经成为了彻头彻尾的输家!
把那些心怀异心的董事全都挑了出来,清理过后的裴氏就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大铁桶一样,陆知行再想把手伸到裴氏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一想到这里,陆知行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近乎疯癫的状态。
他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坐看自己的敌人越来越强大,越来越高不可攀。
“大伯父,我们别理他。”
裴真扯了扯裴庄严的手,对于这种丧家之犬,根本就没有多说两句的必要,而显然裴庄严也是这么认为的,他甚至懒得搭理陆知行的怨气冲天的挑衅,只是握住裴真的手,护着裴真从陆知行身边离开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裴真就听到身后传来宾客的尖叫,然后就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的声音,工作人员也开始焦急地说着些什么。
裴真悄悄地抬头看了看裴庄严的表情,男人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既没有嘲讽,也没有失望,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平静地往前走去。
“真真,自己玩一会儿吧,伯父有事先离开一会儿。”
裴庄严把裴真领到了看歌舞演出的地方,嘱咐好助理照顾裴真后,就跟前来的主办方的工作人员一起出去确认相关的流程了。
歌舞厅是仿照歌剧院的结构所设计的,除却舞台正前方的座位之外,还有要顺着楼梯走上来的座位,裴真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吃着侍应生端上来的果盘,静静地等待着表演开始。
端着红茶上来的侍应生在放杯子的时候一个手滑,漂亮的茶杯便摔在地上,琥珀色的红茶四溅开来,在干净的地毯上留下了一片显眼的污渍。
“不好意思,我立马帮你们清理一下,小朋友你没有烫到吧?”
侍应生神色慌张地收拾着碎片,裴真冲着她投去了一个没关系的笑容,安慰道:“我没事,姐姐你小心一点别烫到了。”
能有这么善解人意的宾客,打翻了茶杯的侍应生也就松了一口气,朝裴真投去了一个感谢的笑容。
裴真眨了眨她圆圆的眼睛,眸光明亮的像是夜空中的星辰一样。
而另一边,刚刚遇上了裴庄严和裴真的陆知行正面色不善地走回自己的休息室里,接起了响个不停的手机,语气烦躁地开口道:“干什么?”
给陆知行打电话的是他的秘书,电话一接通,听筒里就传来了秘书慌慌张张的声音:“陆总不好了,刚刚那边打电话过来了,说有人向检察院举报了您和那位的事,现在检察院已经盯上我们了。”
轰隆一声,这个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
之前陆氏因资产问题被立项调查,为了摆脱困境,陆知行不得不用自己的门路找到了一些人帮忙,也因此送出了一大笔钱作为答谢,要是这件事被曝光出来,先不说检方那边,他只怕是那边都会想办法封住他的口。
操!
裴庄严,肯定是裴庄严!
在一阵近乎抓狂的崩溃感侵袭之下,一瞬之间,陆知行突然有了一种自己的灵魂已经被抽离出来的错觉,让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现在控制着他的情绪究竟是冷静、淡然还是麻木、无感。
但不管是哪种,陆知行却都安静了下来。
他望着轮船外的夜色发了一会儿呆,推开休息室的窗子让冷风吹着自己的脑子,整个人都被寒风吹得打了个激灵。
“妈,帮我准备去国外的机票,今晚我就走了。”
陆知行用另一个号码打电话回家,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有些困倦和迷茫起来。
他原先惹出麻烦也会出国避风头,只是这一次究竟还能不能回华国,他自己也说不定了。
陆母接到陆知行的电话,一听儿子这么说就知道肯定发生大事了,这些天陆氏和裴氏之间发生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裴立江也病了好几天,陆知行每天都是暴躁易怒,陆母自然清楚不会有什么好事。
“好,东西我会替你收拾好的,等你回家……”
陆母的话还没说完,陆知行就皱着眉头打断道:“不用,派个靠得住的来这边接我,我一下船就走。”
“这么急?”
陆母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着,心里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情绪。
不过陆母一向都把陆知行当做自己的主心骨,既然陆知行这么说,她也就立马去着手准备,帮陆知行准备出国。
交代完这一切,陆知行将自己的另一张电话卡从手机中拆了下来,往窗台一扔,小小的电话卡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就这样落到了茫茫无际的大海之中,只发出了微弱的水花声。
结束了,全都结束了。
陆知行瘫坐在了椅子上,全身上下连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有,现在他只能焦急地等待游轮赶快靠岸,让他可以快一点离开这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陆知行觉得自己像是等待了一亿年一样漫长,恍惚中他听到游轮上传来的有如雷动的鼓掌声和喝彩声,然后他才想起裴庄严是来参加颁奖典礼的。
一想到这里,陆知行就苦涩地勾起了唇角。
真是不公平,明明他们都是裴家的孩子,但是凭什么裴庄严一生下来就拥有一切,而他苦心积虑却还是被裴庄严踩到了脚下。
其实,就算裴庄严没有举报他,他也已经有了出国的打算,所以才会让人去裴庄严的车上动手脚,想临别前再拉一个人下水,可是谁知道整个计划就这样被裴庄严一个小侄女的保镖给破坏了。
一想到裴真,陆知行就恨得牙痒痒。
从一开始陆知行就不喜欢这个小女孩,虽然裴真不过是个三岁多的小孩子,但是她每次却总能准确无误地引爆他内心的烦躁,甚至不管是派在裴庄穆身边的眼线、跟俞氏的合作还是让方知微去挑拨离间裴夕之母女,这个小女孩总在里面搅事,让他最终不得不面临了这个最差的局面。
陆知行心烦意乱地想着,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过久,只发现窗外的风景逐渐又变回了熟悉的高楼,他就知道快要到岸。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正焦急地想要站起来,整个人、不,是整个房间都突然猛烈地一晃,桌子上的东西噼里啪啦地摔在了地上,陆知行也一个不稳,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