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黎荀落将橘子皮放到一边去,打算去洗洗手。
钟携这些天生怕她跑,但凡黎荀落有离开床边的动作,她都总要问上一句,说,“你去哪啊?”
“去洗洗手。”黎荀落指了指自己被橘皮染黄的手心。
钟携‘哦’了一声,刚躺下去,又说,“你快点回来啊。”
黎荀落这么多天也见怪不怪了,轻轻‘嗯’了一声,就要往卫生间走。
还没进门,她突然听见后面钟携低低的喊了声,“落落。”
黎荀落停下脚步,眼眸微垂,心想,还是来了。
她低低的应了一声,没转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橘子皮挺脏的,是她从地摊上买的,一个个的挑的肚子比较大,很甜的橘子,手上免不了会脏,这会儿甚至能搓下来绿色的泥条。
钟携抿了抿唇,眼睑一颤,说,“你是不是还怪我?”
是不是还怪她?
黎荀落自打钟携住院之后,除了那次看见视频哭的一塌糊涂,一直到现在都没流过一滴眼泪,平时就跟个没事儿人似的,还开始研究上了厨艺,每天变着花样给钟携做些补身体的餐食,忙的算是不亦乐乎。
这回听了钟携这么一句话,却怎么都忍不住了。
她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脑子乱糟糟的半晌,却说,“不怪你。”
“那你回头看看我。”钟携说。
她这会儿输着液,不好下床。
黎荀落就回过头,像是个犯了错的小朋友,低着头抠手,可怜兮兮的抬起头看了钟携一眼。
钟携想抱抱她,于是伸出了手。
黎荀落看了看自己还没洗的手,歪头想了想,在衣服上蹭了蹭,走过去靠到了床边。
钟携哑着声音说,“为什么啊?”
黎荀落吸吸鼻涕,用被子吸干了眼泪,洁白的被子上留下了两个深色的圈儿。
她盯着那俩圈儿,说,“我能怪你什么啊,我……我能理解你。”
像是当年她替单诗挡了那一下。
也像是这次钟携给她挡了那一下。
谁能怪得了谁呢,换个方位想想,谁都没资格去怪对方。
恨自己都还不够的。
钟携摸了摸她的头,终于如释重负的笑了,仿佛心里一块堵在上头的大石头烟消云散,说,“那就好,我就怕你怪我。”
黎荀落头埋在她怀里,胡乱的摇了摇头。
半晌,她抬起脸,眼睛、鼻头和嘴巴都有点泛红,睫毛上还沾着点泪珠,说,“那之后就一笔勾销了,这事儿谁都不准再提了。”
“嗯,听你的。”钟携点点头,“谁都不提了。”
黎荀落这次终于又要起身去洗手。
站起来的时候,她又停了停,最终还是转过了身,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捏着钟携的手说,“其实也不是完全不怪你。姐姐,我不怪你,但是我还是挺害怕的。”
“你说说,重来一次这事儿这么匪夷所思,我好不容易重新找着你了,你再没了,你让我以后怎么办啊?没了你我还有谁啊?”黎荀落说出这句话之后,哭的声音和幅度突然加大,几乎是泣不成声。
这世界上,她除了钟携,还能有谁?
父母?朋友?同事?
可这些人里面,又有哪一个,能跟钟携比?她往后这几十年,将近三十多万个小时的黑夜里,一个人要怎么熬下去?
钟携静静地看着她,嘴巴不停的在黎荀落的眼睛上、脸颊上面亲,低声说,“好了好了,不怕了不怕了,这不是没事儿么,说出来就好了,还有什么害怕的,你一起说出来,说出来心里就不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