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听Candy连线时,觉得事情呛得人心慌。成弈问她为什么。她说,Gump直接找到了COO,还顺路捎来自己年初投资的奢侈品买手平台,预计在四月在中国市场全面开花。
成弈倒是肆无忌惮地挤着嘴角,哦,原来这样啊,不急,先看看嘛。
她和黄艾嘉去年搞的小程序平台,在Gump的投资下,改头换面,有点野鸡变凤凰的味道。这样的结局对她来说,一定是最好的。成弈秉着职业精神去搜索了团队相关信息,隔空发出诧异:“好牛啊,原来他家中国董事总经理是前不久隔壁站点辞呈的大中华区董事总经理啊。”
还没等Candy继续诉说隐患,成弈开始揶揄:“两个大单子,糖果老师你年叁十儿晚上烧了头香吧?”
那边倒是求爹求妈的回复:所以小成老师,拜托拜托。
她幻灯片切换到Gush介绍黄艾嘉那一页的时候,手从鼠标上挪开:“Gush的第一次合作给到mission是20%,是不是让我们主打胶囊系列?”
“对,初步谈是这样的,你觉得不太OK是吧?”
环抱双肘靠在椅子上,要不把找个机会让黄艾嘉给Candy抛个橄榄枝。她摸了摸自己的马尾:“如果你都觉得不行,那就确实不太行。试一试走精品店款,行吗?”
这时Lily正好找她到谈一谈,起身之后对着桌上的镜子看了两眼,才朝着办公室走去。
“找我?”她叩门两声得到里头回应,只探进半个身子。
“对,来坐下。”Lily示意她进来。
四六分齐着肩微翘短发,发线别耳处有一颗复古珍珠耳钉,她瞎摸出唇上涂得的CL 101。Lily自持能力太好,有孕在身和平时雷厉风行别无异样。成弈倒觉得她有一种柔弱感,所以需要被这个世界施护相待。
“怎么了?”成弈双手十指相扣,余光瞟一眼Lily搁在桌上的工牌,忙不迭对上她的眼。
Lily手边的笔记本上还压着中性笔:“带班了快五个月了,感觉如何?”
成弈故作松肩,淡笑:“具体哪方面?”
“先说团队吧,看着没太大的问题?去年你也没有提扩充计划。”
“没太大的问题。我放假之前有谈过一次话,准备这周再谈一次。团队若有人员调动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成弈知道Lily一直对自己组内像可可这样勤劳肯干的小孩赞赏有佳,去年不是一次两次找她谈话想要调走可可,她直接摊牌,这样的中坚力量调走会影响整个团队的凝聚力。后来也和Johnny私下抱怨过此事,管理层面不同,格局还真是不同,明明Lily已经我的leader,为何还要叁番五次每次徒手要人,显得小家子气,说是一家人却做着急着把家分的举动。
当然,她故意在Johnny面前这样说片面之词,显得自己有胆量又单纯、狭隘的一逼。
Lily见她没有想要坦出之势,便进行下一个话题:“工作内容呢,手上的吃紧吗?”
“上次Johnny来咱们也一起把上半年的KPI定了个大概,怎么讲呢?我后悔目标定的有点高了。”成弈看着桌上小盆里的绒绒仙人球,旁边还有新冒出的小不点绒球,“中国组和美国组合并到一起,你需要留心的地方更多了。但还是希望Lily姐能多留心照顾一下,我们。”
Lily贴心得暖了她一下:“也别太担心,有你我还是很期待很放心的。”
“过奖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马虎的很,以前经常上榜的。”成弈想到刚入职的时候,作为新员工整天被Lily越界查水表的日子,整天都是冒鬼火。忍俊不禁,“不过还得谢谢您,那时候的特别关照。”
“不客气的。”Lily松了一只手退下桌子。
成弈想,她是不是顺手搭在了小腹上。羊毛衫包裹着微微凸起的小腹,有一条柔美的线条在扩张。
“其实我拿不定的还是小视频这一块儿。”笔记本上的水性笔被Lily拿起,笔帽被来回松动,小小办公室里,来回切磋的声音,步步惊心。
“我到觉得还好啊。”成弈松开自己的手掌,“这一步再不走就连检票口都进不了了。你这算是考前综合症吗?”
“其实我在预习。”Lily将笔帽用力倒在桌上,笔尖如刀鞘而出,被无辜指向成弈,“如果是考前综合症,一大把年纪了,也得好好治一治。”
“没那么夸张。”成弈又把手环环相扣,“Lily姐,最近就不要太累了。”
Lily退至靠椅上,食指关节点在桌子上“咚咚”两声,“果然是个聪明的姑娘,怪不得Johnny一直就看好你。”
“你又过奖了。说实在的,这段时间不要把工作的事情太放在心上。”成弈用指纹在桌上盖着小桃心,“咱们也是一个team了,我希望大多时候,Lily姐能想起我,B班的同学是非常希望自己能晋级到A班的。”
“那我先把丑话说在先,以后找你的时候,千万别白眼哦。”Lily主动拉上她的手,“要是当初是我招你进来, 也不会让你转这么大的圈子。”
成弈拿出自己的温柔刀,忙解释,“也没有啦,兜兜转转不是也成了一家人吗?”
“Lily姐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还早还早,看你走花路我才敢去生孩子。”
“好滴,那我尽可能,C位出道。”她小手背在身后小摆着出门,又探回一个脑袋,“感谢全民制作人Lily小姐的打投,你今天的Mikimoto真好看。”
“等等,你回来。Gush邮件我已经看了,直接划给你们组?”招手让她回来坐好。
“行啊。”她宁愿陷在椅子里面,起不来,“我回头听听全名制作人的意见怎么搞?”
*
佛门清净,禅出的祝福和忠告都像小楷一样书写进庙人的心里。青烟在鼎盛寥起,煞人又跋扈。
成弈在千年银杏树下,九支香合过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对着四方行礼。混得自己如善女。她该求什么愿呢?
事业?好像多个心眼比齐步伐就能逐日摘得。
功名?这东西于她自己来说最是故弄玄虚。
家庭?一路以来都支离破碎但她是真渴望。
那还是平安吧,若真能这般,那健康、财富、快活等欲念顺理成章。
大雄宝殿里,佛家人在蒲垫上整齐化一,在释迦牟尼尊像下做着早课,密密麻麻的经文声势浩大,有点庄严又神圣的意思:如河驶流,往而不返,人命如是,逝者不还。 是日已过,命亦随减,如少水鱼,斯有何乐。 当勤精进,如救头燃,但念无常,慎勿放逸。
正如她出寺庙回头望时,围着信仰的朱红粉刷墙上写着:南无大悲观世音菩萨,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当下太过真实,忠孝礼仪,皆臣服在权之下。
“彤彤,师傅说的话不要放在心上。”
成父按下了雾气,雨刮器一上一下的微妙啪嗒声音,像茧中抽丝。
她生日缝着倒春寒,一周里落春雨绵绵,贵如油到不觉得,不丁不大,不像黄梅时节那般来势汹汹,对比之下是添上了诗意的温柔。但给不了路人一个痛快,也就成出门在外的一个烦心事了。
“自然不会,要是真全放心里了,这日子还怎么过?”成弈扣好安全带,“过日子哪能天天念着不好的兆头过,得过死了吧。咱们不是今天都来求了吗?未雨绸缪该化的都化了,那接下来就看命了。”
“话虽然能说的大意,你这人大意惯了,出门在外总要留个心。”成父还没动车子,从包里有摸出一个散着檀香的小佛囊袋递给成弈,“还是给你备了一个,天热之前都带着吧。”
成弈接过小袋子,感受了大概的轮廓,明里面是个佛。她忙说声谢谢放进了衣服口袋。
去年阴历差不多的日子里,成父也是带着她来昧水寺,那时师傅说平时多留心无大碍,红色加持更好,成父本想再求佛牌加身,成弈回之无必要,走一步算一步,过个本命年死不了。成父也是在这车里,骂到尽讲些什么糊涂话。
她还在包里握着佛牌,倒是觉得不是神明不可亵,反而憨态可掬了。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言以蔽之,如是命也。
“回头我再打个耳洞,这样一来相也破了,见红的就再说吧。”掂量着应该是个好石料,她也就不打算白白浪费了。
“花里胡哨的你就别搞了,什么舌钉鼻钉肚脐眼儿的,都二十五岁的人了,带出去就给人不沉稳的错觉。”成父边倒着车边提着醒。
这雨点打在前行的归途上,小镇的柏油路上渲墨般延伸到新世界。路边的白梨花被润出娇滴之情,可放眼望去漫山都是这娇,堵成艳,就俗成荒山了。
“爸爸,你是下下周要请谭凯文他爸吧?”成弈寻问后又加上一句,“到时候带上我吧。”
成父惊愕问道:“你来做什么?”
他当然不希望成弈跑来接班受这些罪,他更希望等她在外面干累了老老实实进个单位过朝九晚五的日子,找个人默契享一日叁餐便可。
“你们要是去浮云就带着我吧。”成弈央求着,“我最近挺累的,想去泡个温泉,再去附近走走。”
“对了。你私下和谭凯文有联系不?以前读书的时候你和林甜,你们叁玩得最好,回来这么久也没听你提过?”
成父轻轻点了刹车,前面有只田园犬进退都不是,就愣在车前。见着车子逼进快停下来时,又一溜烟甩着瘸腿走开。
“哎呀,这就是人各有命。你看一个学校出来的,别人的分儿还没我高,高中的时候我们叁还说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有多重要?结果现在一个本地砂石生意做来六起,一个在娱乐圈都混成了金牌经纪人,就我一个人在做人模狗样的白领。”成弈干脆盘腿陷在皮椅上,“爸爸,我现在啃老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我还努力着让自己老有所依。”
“你又开始了。”成弈揪着眉头瞅着成父:“这话留给成子由听啊。”
“当然是开玩笑的。”成父干咽着嗓子顽笑问:“林甜和谭凯文还在往来吗?”
“爸爸,你很八卦哎。”
“嘿~”成父吐着吹口哨的语气,“她真给谭凯文生了娃娃啊?”
“拜托,这些话你就听听,好歹谭凯文他爸那时候都是个二把手了。”
成父听着她的吐槽开始拿乔:“落花时节又逢君,又是几个意思?”
成弈一直给家里人说自己是母胎solo,有初恋没对象,电影圈里长得有棱有角的东北帅哥都是自己的哥哥,选秀节目里能唱能跳有礼有貌还有才华的选手都是自己的弟弟。
“满口饭可以吃,满口话不可以乱讲。”成弈去摸挂在后视镜上的紫檀串珠,“这首诗本来就不写爱情。我说什么来着,师傅们说的话也就听一半吧?专门忽悠你们这些早就听天命的人,我们这些小年轻,不见得能听进去。”努力掩饰中摇着头。
成父道:“还记得小时候有次我带你来吗?那时候这条路还是石子路,外面的饭馆都是苍蝇馆子,我们随便找了一家坐下,后来来了几个师傅,点的是萝卜,上的却是炖猪蹄。你当时拉着我的袖子说,出家人吃肉是违反的,要坐牢,叫我打110。”
她放下腿,直着身子问:“丑死了,真的是太小没见过世面。你走这边这是还要去哪里啊?”
霏霏小雨里,成父说:“去邓婆婆家买点红糖饼吧,这是多久没吃到了。”
其实没多久,新年的时候才吃了好多。喜欢甜食,更喜欢你带回家的红糖饼,打小就喜欢。
外面的小芝麻星星点点提着味道,你说小时候穷想要吃着馒头就是一种奢念,更别说还有芝麻粒儿来锦上添花了;外面那层酥的掉渣,几乎入口就化了,慢慢嚼到中央时刻,还能有这样的脆爽,你说好比做人,外柔而内强;再说最后中央处拇指大的方圆里,竟然还能如此甜,你老是讲,做人不能太贪,够留味就好。
我是没有资格参与定义你是不是一个好丈夫,但我曾经一度问自己,你到底是不是一个好父亲。你没缺席过我成长中的任何一个时刻啊,没有记忆支撑的时光里,有回忆足够回味的春秋里,小学时带我去CD点买SHE的碟,初中时送最流行的ipod叫我课间听时不要被班主任抓了,高中毕业时直接给了银行卡说女孩子更应该有第一笔硬核的资本,大学毕业回来工作又配上车和房,爱的浮夸,爱的庸俗,爱的朴质,爱的长久,反正对于爱,我是一个要求不高的小孩,你在乎我,那么一点点,我就很满足。
所以,你在我这里,还是一个好父亲,但不是一个好丈夫。
“这么多年吃过来,记忆力的味道总是被唤起。老成,你也要学着不偷工减料。”
成父被她说动,“时不待我,但爸爸做生意上还是有分寸的。”
*
“黄闻嘉,你爸你大伯知道你要搞这一波吗?”
孙皓月丢着牛皮纸袋在茶几上,掏出烟顺带对了对李明一眼,“你媳妇儿也是脑瓜抽风了,被庄雯忽悠的一出是一出,跟着一起跳海。”
牛皮袋里装的U盘和纸质档,无非是去年年末开始,庄雯带着李明太太一起在影视圈里面非法割韭菜的证据。
割韭菜的数目已经能够在财经版亮相了,孙皓月问黄闻嘉:“这新闻庄雯自己能亲自播吗?”
“你的狗性怎么才嗅到?怎么没狗胆亲自去问她?”黄闻嘉敞着腿双肘子架在膝盖上,瞄了一眼正在拆文件袋细绳的李明,“别看了,你媳妇儿真是人精,搞事情之前还带着林甜入套,顶包的人都找好了,那我也就将就一下?”
林甜年前带着小艺人从李明的公司乔迁,哪知道今年祖国抓税严实,新落脚的公司没经受起偷税漏税的检查,手里的项目通通停盘。林甜懊悔中,不计个人自尊去找了李明的太太,表达自己想要东山再起的决心。话说,小圈子内的最美经纪人,林甜不是白叫的;最年轻的合伙人,林甜也不要让外界白白叫。
“我怂,钱可以少赚,但媳妇儿不能丢。”李明看完纸质文件,点起了自己的雪茄,“看来我祖上积的还不够多,犯不着好好带孩子的人独自跑外面刮野钱。”
“我姥姥、爷爷都得坟头蹦迪了。”黄闻嘉从李明手里接过文件袋。
“这事儿善后咋俩得各出一半。”李明拍了拍他背心,“老四,在理不?”
“你在理,我亏一亏。”黄闻嘉把文件袋一哒一哒在茶几上拍,“等我这边理顺了你找个时间。”
“这趟我是真理亏。”李明斜起身子抖了抖下烟头,搁在烟灰缸上:“前段时候有人拍到庄雯在澳门和梁生?”
黄闻嘉真准备双手插后颈躺会沙发,抖了抖自己的二郎腿,和两位兄弟交代清楚:“确有此事。”
“黄闻嘉,这是婚内出轨吧?”孙皓月看一出好戏使劲拍着黄闻嘉的后背,接连“砰砰砰”好几声。
黄闻嘉侧身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叫单身自由不?”
孙皓月又是接连“砰砰砰”好几声锤在黄闻嘉背上:“你俩什么时候签的字?他妈的一大群人想看好戏,被你蒙在谷底啊?”
黄闻嘉被他拍着心烦,挪开厚掌咳了好几声:“钱给到位了,字就签了,我从工会分了1%让给了他爸爸”
李明在对面看着两崽子,吹了口烟把话题转移:“你爸什么时候回来?”
黄闻嘉双手扣后脑靠在沙发上,“10G大户啊。”
李明在青丝中回味那口气,喜上眉梢:“周叔也算是熬出来了。”
黄闻嘉起身抽出一根雪茄开始点,倒也没打算接他的话:“对了,周子牧今年USC就毕业了,年前回来找我谈过,说想拍东西。”
李明二郎腿一放,点了点鞋尖:“你这哥哥当的怎么当的?现在跟我提,献礼的东西都没几个了。”
“他说他看不上指标的东西。”黄闻嘉嘴里夹了口烟,还没等青丝吐出,翕张着薄唇:“回头你俩聊聊?”
使了使眼色给孙皓月,到时候一起呗。
九点一至,手指撑着太阳穴正慢悠悠晃着腿的黄闻嘉开始skip掉推送来的新闻:基盛科技党组成员、CFO庄重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调查。
头条,一条一条,均是如此。
他从沙发上起来,刚刚凹陷的部分还留着余温,光线跟着凹下的部分开始反弹蓬松,一团阴翳的漩涡逐渐开始明朗,恢复平静。捡起搭在沙发的领带,出门前打好温莎结,系上一粒扣,对着屋里的人玩笑:“走了,处理家事了。”
字数越少,事情越大。
成弈将手机盖在沙发上,蜷缩的手指最后凝成一块峭冰,跟着手机一起化进了沙发。
《Ossuary 1-A beinning》
Happy Friday~哈哈哈哈我发现一到周五就是剧情过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