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静贞已经摆好了饭菜,听见林霜霜的脚步声,立刻站起来说:“冬雪,快来吃饭吧。”
叶铭阳抱着小美,一双眼瞥了瞥林霜霜,厌恶的别开头。
这女人,一点好脸不给孩子,把孩子都吓哭了;老皮老脸的一睡就睡一整天,吃饭了还要三请四请,亏得姐姐还说她改了。
林霜霜只管走向叶静贞,先把手里的衣服一一放到她怀里,说道:
“姐,这件薄棉袄给你的,不要收来收去,明天就穿。这件绒里子的衬袄,本来就是贴身穿的,很小,你稍微改一下,明天就给小美换上;还有这条裤子,你也改给小美。”
“这,冬雪,这,这么好的料子呢!”
叶静贞一摸,就知道是好东西。
早就听人说弟媳妇嫁过来时,有好些好料子衣裳呢!这么好的料子,哪里舍得随便改给孩子穿呀?
可林霜霜说:“料子再好,也是给人穿的。你外头这个太旧了,小美身上的也太不像样,我反正多着,总好过花钱去买。”
她的声音虽然有些淡漠,但很干脆爽利。
这是真心的啊!
叶静贞心里暖暖的,微抬着头喊小美:“那小美,你快来谢谢舅妈啊,小美?”
小美很精灵,立刻从叶铭阳膝盖上滑下来,走到林霜霜面前,眼巴巴看着她:“谢谢舅妈。”
林霜霜依然一张面瘫脸,一副淡漠嗓:“小美,谢谢是要的。但你刚才撞了我,你还应该说什么?”
“对不起,舅妈。”
“嗯。以后就算玩游戏也要小心些,撞着人,先说对不起啊。那就吃饭。”
林霜霜大剌剌往饭桌一边一坐,拿起饭碗就吃,看也没看叶铭阳。
叶铭阳反倒探究的看着她,一脸的不可思议。
她没发火?
也不骂人了?
刚才不出声回房,是拿她自己的衣服给小美和姐姐?
这……
难道,她真的改了?
还是又装什么大尾巴狼呢?怪怪的!
叶铭阳端着碗,时不时的拿眼看林霜霜。
林霜霜却三口两口扒了饭,拎了瓶盥洗的热水就回了房。
她要睡觉,精神了不过个把小时,她又开始犯困了,唉,真是没辙了!
叶铭阳在外屋蹭到天黑透了,还不想回房间。
以往都是这样的,与其和那个女人在房里各自生气,还不如等到实在没法子的时候,进房间宿一夜就是了。
真没法子,家里房间就这么几间,又都是女的,他不回房也没处去。
郑金娥在一旁看了儿子半天,终于耐不住了,又劝几句:
“我说铭阳,你倒是赶紧回房歇着啊,冬雪白天睡够了,一时半会儿的估计也不会睡着的,你和她说说话,你就知道了,她真的改的。
咳咳,我知道你又要说什么,她啊,凶还是挺凶的,但现在对着外头人凶,不是窝里横了!
不信你去问队长,前几天她帮着我和方玉兰争熟地呢,但对我,对你姐,没凶了。真的。”
叶铭阳挺意外,说:
“争熟地?争什么熟地?刚才我去队长那儿看分给我家的地,队长还说她分地时和人吵呢!”
郑金娥赶紧摆着手,和儿子说了分地的事,最后说:
“这个事,可不能怪她和人吵。我自己知道我自己个,碰上这些事,我是不敢和队长理论的,亏得她在,抓着李义生家那个婆娘骂了一通,才把地换回来了。
铭阳啊,我知道,冬雪性子是刚强了些,但是咱们家,也该有个刚强的女人,要不然你不在家,我们都吃亏。快回你房里去,哄着点儿冬雪啊,咳咳,那啥,娘也很想抱孙子了啊!”
郑金娥说着,自己还有些不好意思,先回了房。
叶铭阳坐着想了想,也对,至少分田的事,该谢谢她。要不然等他回来再和队长理论着换回来,总是麻烦的。
大丈夫,恩怨要分明,就算要离婚,该说的还得说。
叶铭阳进了屋。
屋里一片漆黑一片安静。
啧!她又睡了?
这女人,是什么东西投生的啊,一天尽睡觉了!
那感谢的话,也不可能非把她叫醒了说啊。
叶铭阳站在门口,心里转了好半天,还是拉亮了灯,还故意的弄出些响动来。
要是她起来和他理论,倒也是个开口说话的法子嘛。
然而,雕花大床帐子低垂,床前踏板上一双鞋放得安稳,就是没有人起来说话。
叶铭阳挠头,走去开了大箱子,准备拿他的稻草帘子和被褥出来打地铺睡觉。
但是……
这一地的小水坑和潮气,他没处摆他的稻草帘子啊!
这倒是要怎么办呢?
“哎,哎,那个谁,醒醒,跟你商量个事,哎,哎?”
叶铭阳站在床边喊,可喊了半天,床上没回应。
叶铭阳不禁撩开帐子。
昏黄灯火下,那个女人缩在床里侧,紧拥着被子,像是一只松鼠似的,把自己蜷曲成一团。
一头青丝甩在枕上,只露出一张脸,睡得正沉。
因为她蜷曲着,没有了平素的蛮横样子,看着倒挺弱小的。
因为睡着,没瞪她那对凶恶大眼,看着倒还挺……温和的。
叶铭阳慢慢放下帐子。
她们都说她变好了,也许吧!
既然,她对娘也不凶了,对姐姐也不骂了,对小美也不吓唬了,那,对他……借半张床睡一下,总可以吧?
呃……好像不太好。
怎么说,之前她都骂的那么难听。
什么叶家祖宗十八代都是骗子,哄着她嫁进来当牛做马,谁知道一进门就要帮着养大姑子外甥女,全世界都没这么不要脸的云云;
还说不把大姑子和外甥女送走,别想圆房别想上她的床之类的。
啧!他没想圆房!
但是这床,还是他和他爹攒了半辈子的套野鸡野兔子钱,才请人做的呢,凭什么现在他连睡一晚都不行?
她的床?凭什么是她的床?
叶铭阳皱眉,转身又掀开帐子看看。
对着那张一看就是睡沉的脸,他左思右想,最终去抱了条被子,蹭了鞋,也没脱衣服,就在雕花大床边睡下了。
这女人,睡得像猪一样,下午那么大动静都没醒,他警醒点,明天早点起来离开就是了。
他又没想干嘛。
她不是还说啥“有什么好稀罕的”吗,他也不稀罕她啊!
关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