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酒听到了远去的脚步声,问:“她们是不是离开了?我们是不是该……”
温季瓷淡淡嗯了一声,却没动:“不怕她们再回来?”
桑酒正在思索,温季瓷又说:“你不怕的话,我可以直接松手。”
话音刚落,温季瓷不等桑酒回答,竟然真的松手了,桑酒眼看着她就要暴露在外面了,心一慌。
桑酒一下子抓住温季瓷的手:“别,那还是再待一会吧。”
“那人应该走了,我不介意就这么离开。”
桑酒咬着牙:“……”
温季瓷果然还是很讨厌。
又过了一会,桑酒艰难地说:“不行了,我快要呼吸不上来了……”外套包裹着她,空气太闷。
温季瓷后退几步,桑酒大口呼吸着。虽然桑酒很不想承认,但她现在的样子,真的有些狼狈。
而某人则闲闲地站在那里,把她的窘迫尽收眼底。
桑酒调整好呼吸,看了温季瓷一眼,他仍那样看着她。
桑酒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是空气太闷了。”
温季瓷嗓音散淡:“都说了在演戏,你紧张什么?”
桑酒淡定道:“谁说我紧张了?”说完这句话,她就想走。
身后响起一道声线:“是不是该和哥哥道声谢?这么无情?”
桑酒理直气壮:“哥哥帮妹妹,天经地义。”
温季瓷仍看着她,不说话。
桑酒转过身,故意说了一句:“那谢谢哥哥了,希望哥哥不要小心眼,不要再揪着我不放。”
温季瓷听出了桑酒话里在说他小心眼,但他没出声。
桑酒走了,这次温季瓷没再拦她。
桑酒没在家待够几天,又被楼月叫出门了。
楼月受了情伤,接受前男友是一个丑比大渣男的事。她修身养性,提前过上退休生活,喝茶养生,拉着桑酒去打高尔夫。
楼家投资的高尔夫球场,桑酒是第一次来。
桑酒双手环胸,已经站了好一会,原来楼月口中的打高尔夫,其实就是用球杆猛揍草坪。
“不是说最近开始养生吗,你找草坪泄愤呢?”
从小就是个网瘾少女的楼月,浸淫在各大古风游戏中长大。
手法差的一逼,玩个游戏全靠砸钱,装备一流,绝版时装随便穿,身上明晃晃顶了几个字。
人傻钱多速来。
楼月:“这事给我瞒住了,我绝对不会回家相亲的!”
二十一岁的楼月,不但喜欢挥霍她的钱,还有大把青春岁月可以挥霍。
“你在这里再敲会草,我去趟更衣室。”桑酒终于挪步。
高尔夫球场的草坪是碧绿的颜色,在阳光下面,打眼得紧。她绕了一个弯,就找到了位置。
桑酒走进更衣室,打开灯。她正准备换衣服时,这才发现她进的竟然是男更衣室。
桑酒扶额,她是被冷风吹太久了吗,这种地方都会走错。
桑酒打算出去,这时,她听到了门外传来了声音:“阿瓷,这天也太冷了点……”
桑酒没有细听那人在说什么,她只知道有人要进来了,她焦急地四处看,打算找一个地方躲躲。
要是被别人看到她进了男更衣室,她可糗大了。
万分紧急之下,桑酒瞥到一个高高的架子,那里摆放着一些东西,可以遮挡她的身形。
桑酒快步走进去,刚站好,门就被推开了。
宋佑懒洋洋地说:“早知道我就不来打高尔夫球了,太冷了。”
过了几秒,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不是你自己提出要过来的?”
桑酒怔住,这声音……怎么这么像温季瓷?她大着胆子,踮着脚往前看。
恰好看到有人拉开拉链,他们要换衣服了。桑酒猛地转过身,拿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心里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但仅仅那一瞬,桑酒已经看清了说话那人的脸,冷淡禁欲,确实是温季瓷。
窸窣声还在响着,他们还在换衣服。过了一会,声音停了,宋佑换好了衣服,随口问了一句。
“对了,你这次回来肯定碰到你妹妹了,你们关系还是不好?”
短暂的安静。
然后,温季瓷淡淡嗯了一声。
宋佑好奇道:“我也真想不通,按你这性子,你竟然会和一个人相处得这么差。”
温季瓷没理他。
宋佑自顾自地说:“难道因为你们之间差了六岁,有年龄差?还是因为她和你没有血缘关系?”
“但这也说不通啊,她怎么说也就一小孩,你难道打算和她关系僵一辈子,永远不把她当妹妹了?”
桑酒下意识握紧了手,指甲嵌进掌心。
是啊,她也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温季瓷永远只对她冷漠,为什么他们之间不能好好地相处。
桑酒转过身,一眨不眨地看着温季瓷。
听到这句话,温季瓷沉默了一会。
许久,他开了口。
桑酒望着温季瓷,他的瞳孔幽暗,像是落进了黄昏,那里却没有光。他的声音散淡,似厌恶,似讥诮。
昏昏暗暗中,桑酒听见了温季瓷的嗓音,每一个字都张开了荆棘的刺,如刃般张牙舞爪地涌向她,字字锋利。
“她不会是我妹妹。”
如坠冰窖。
门关了,灯暗了,脚步声远去,更衣室里只留下桑酒一人。
桑酒没走,她缓缓地转过身,缓缓地坐了下来,双手环抱着膝盖,把头埋在那里。
黑色的长发垂落,她的身影纤细清瘦。空气中,响起了小小的啜泣声。
桑酒捂着嘴,虽然这里没有人,但她还是不想哭出声。泪水顺着指缝滑落,指尖冰凉。
过了很久,啜泣声慢慢止了,桑酒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把身子蜷在一起,沉默地坐在那里。
地板很冷,窗外有风卷了进来,凉意凛冽。却比不过温季瓷的一句话,无声又入骨地刺伤了她。
——她不会是我妹妹。
——她不会是我妹妹。
和当年他说过的一句话重合。
桑酒不是傻子,温季瓷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从没有当她是他的亲人,这辈子他都不会当她是他妹妹。
她不是早就知道温季瓷的态度了吗?五年前她就知道了。
他的态度永远那么高高在上,她也竖起了一身的刺,用自己的方式抵抗着他。
似乎只有那样,他和她之间才是平等的。他越看不起她,她就越不想在他面前落于下风。
温季瓷一定觉得她幼稚又可笑。
桑酒甚至一度怀疑过,温季瓷当年毫无预兆地出国,是因为厌恶极了她,不想在家里看到她。
而这一走就是三年。
三年未见,他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冷漠。
桑酒极轻地笑了,眼泪却又落了下来。她倒忘了,她这个便宜妹妹,何德何能会让温太子爷出国躲她。
他根本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她,又何须躲她。
桑酒又坐了一会,她才站起了身。她打开门,极为缓慢地,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楼月在外面等了很久,桑酒都没有过来。她十分着急,正准备冲进去的时候,她看见了桑酒。
楼月松了一口气:“你怎么才过来?我还担心你……”
楼月的声音立时止住,她这才看清桑酒的眼睛红肿,唇色十分苍白。
她吓坏了,声音颤抖着:“小酒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帮你去揍他!”
桑酒拉住楼月的袖子,很轻地摇了摇头:“没有人欺负我,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楼月知道肯定出了什么事,但她了解桑酒的性子,桑酒如果不想说的话,就一定不会说。
她放软了语气:“好好好,我现在什么都不问,你也什么都不用说,我先送你回家。”
桑酒点点头。
楼月把桑酒送回了琴水湾。
刚打开门,桑酒踢了脚上的鞋子,连拖鞋都没有穿,光脚跑进了房间,整个人倒在床上,埋进了被子里。
家里头没人,房间里只有低低的呜咽声。
桑酒永远不会忘记,她十六岁生日的那天,温季瓷也说了相同的话。
很小的时候,桑酒父母就离婚了。婚内财产各分一半,桑酒跟着母亲住了很久。
有一天,妈妈告诉她,温叔叔可以做她的爸爸,新家有个比她大六岁的哥哥。
桑酒很向往有一个新的家庭,也很期待……那个哥哥。
住进温家后,桑酒小心翼翼地对待那个总是很冷漠的哥哥。她十六岁的生日当晚,她和温季瓷之间易碎的平衡被打破了。
二十二岁的温季瓷在美国忙得不可开交。温家派私人飞机把他从美国接回来,正好赶上。
晚上的聚会散场,桑酒想跟温季瓷道声谢,上楼的时候,听到了他和温行知的对话。
“你今天有心了,为了给你妹带礼物,特地从美国赶回来……”
温季瓷适时打断,在记忆里,他的声音微沉,轻渺,却悄无声息地拽着桑酒的心。
“她不是我妹妹。”
“温季瓷!”
“我还是那句话,我只会叫她桑酒。”
无论是当众还是私下,就算长辈在,温季瓷的原则也绝不会打破。
他从未开口叫过她一声妹妹。
从开始到现在。
没有过一次。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温季瓷常年在外,见面时间也不多,更不用说什么联络感情了。
温季瓷太过优秀,跟他比起来,桑酒又有什么资格做他的妹妹?
在床上捂了大半个晚上,桑酒想明白了。
区区三年的时间,她从哪里涨了自信,才会幻想温季瓷有所改变?
既然温季瓷的态度那么强硬,那她也没什么好期待的。
行,就当这个哥哥不存在好了。
桑酒冷静下来,才觉得渴得厉害。她光着脚从卧室里走出来,不巧的是,温季瓷刚刚回家。
她在心里呵笑一声,忽视掉那个碍眼的人,径直走向厨房。
温季瓷刚开始没发现哪里不对。
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下脚步,视线顺着桑酒洁白如玉的小腿往下,落在了她裸露的脚上。
桑酒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光脚踩在地板上,自顾自地往冰箱走。
屋子里尤其安静,温季瓷的嗓音低哑了几分。
“不穿鞋?”
温季瓷站了半晌,都没得到想象中的回应。
桑酒从冰箱里拿出前不久厨师酿造的蜂蜜柠檬,慢悠悠地给自己泡了杯茶,动作闲适。
泡茶、抿了一口、走到门口顺带穿上了拖鞋。
一系列傲慢又不失优雅的动作结束后,桑大小姐仍是没有理睬温季瓷。甚至在经过他的旁边时,就这么轻飘飘地略过了。
温太子耐心耗尽,他没忍住,眉峰收拢,一把拉住桑酒的手,她被拽到他面前。
“桑酒。”
听到自己的名字,桑酒这才抬起眼,扫向温季瓷:“有事?”
原本张扬又明艳的脸,少了鲜活的神态,眉梢眼角的冷意就更明显。
桑酒抿唇,看了温季瓷几秒。
没恼怒,也没悲伤,只有漠然。
温季瓷没说话,桑酒不着痕迹地抽出她的手,转身就走。
桑酒还没走开半步,露在外面的手臂被温季瓷从后面抓住。她使力想甩开,使不上劲。
她猛地回头,拧眉,瞪着他,终于有了今晚的第一个神情。
温季瓷把桑酒拎过来,整个人按到沙发坐下。
他人还站着,手却没松开,似乎根本就没施过力,轻而易举地就控制住了她。
温季瓷俯身弯腰,对上桑酒怒目而视的眼。
他的视线本就带着侵略性,现在这么直盯着她,像是在看着一只不太.安分的猎物。
“你今晚在别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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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妹妹,是老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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