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盘问下，梁景明知无不言——
他弟弟叫梁景行，在英国圣马丁读服装设计。他们是异卵双胞胎，一前一后出生时间只相差五分钟，其实两人同为十八岁。
关注时尚的青春少年，很难不在互联网上臭美。顺藤摸瓜，万姿很快找到梁景行的各种账号，没成想他还是个小网红。
个子高，品位好，会穿搭，会修图，走黑白灰性高冷风，即便没放过清晰正脸，也不影响梁景行条条状态留言过几千。他也算是典型的社交媒体成瘾用户，喜好品味在网上表露得一览无余。
他最新动向，是点赞了Vivienne Westwood的某件古着款单宁夹克。
“你不用给我弟买东西，他就是个小孩……”
“真的太贵重了，不合适……”
“我弟也不是外人，没必要……”
梁景明再怎么劝，万姿心意已决。
她早就在买手店下了订单，无论加价多少都要买到那件夹克。成色好的古着不易得，愣是到梁景行返港当天才有货，弄得万姿时间安排相当紧凑。
拿完夹克就要跟着梁景明，直奔机场接他弟弟。
“麻烦用礼盒包下，我要送人。”
梁景明向来不爱逛街，一进买手店，万姿就尽量结账买单速战速决。
可当她提完货要走时，突然发现他出神地望着什么。
一件驼色男款毛衣，略带微光的羊绒质地。袖口下摆还有白边勾勒，款式简单大方。
风格简直让人脑补，漫步在初秋校园里的温柔学长。
“……你喜欢这件衣服？”万姿有点难以置信。
在她印象里，梁景向来只穿基本款，颜色也都是黑白灰蓝。虽然身材算是行走的衣架，但他对穿衣打扮没任何兴趣，也没任何造诣。
否则送她鞋时，也不用没信心到还征询其他人的意见了。
“你觉得好看吗？”
果然又没信心，梁景明一脸不确定。望望衣服，望望她，略带生涩的忐忑，等待心目中的时尚法官宣布结果。
“不错。”万姿想笑他铁树开花，但这衣服确实挺好，“很适合你——”
“那行。”然而低头取下衣服，梁景明没听到后半句，“我弟很瘦，应该穿M码就可以。”
“……可你不是说，不用给你弟弟买东西。”
“我感觉这件还挺合适的。”
抿着嘴点点头，万姿忍住回话的冲动。
即便没见过梁景行，她都感觉得出这衣服不适合。他社交账号中的风格太先锋前卫，显然与温柔挂不沾边。
但她又不好说什么，梁景明在兴冲冲地买礼物，用他稀薄的时尚知识，拼凑出一个他回忆里乖巧无比，可能从没长大过的弟弟。
“毛衣太合身有点傻，宽松点比较好看，但太大了又穿不了……”
思来想去，万姿委婉道：“不然你拿个L码，帮你弟试试看？”
等梁景明从试衣间出来，她简直想鼓掌。
他肩宽平直，把柔软毛衣撑得有筋有骨。干净皮肤极衬驼色，整个人加了层滤镜般柔和，配上长睫毛，他像是一只幻化人形的漂亮麋鹿。
“你真不给自己买一件吗？”万姿忍不住了。
要不是衣服标签还在，她好想把头埋在他怀里，要么蹭蹭要么深呼吸，一定很治愈。
“不用啦，我衣服够穿。”
打量镜中的自己，梁景明却只看得见毛衣：“听你的，大点好看……我穿L都有点大，那给我弟买L就行。”
“好吧。”
有点遗憾泛起波澜，万姿等他换衣服出来，却束手无策。
没法给梁景明买一件，她给他买过够多衣服，也足够了解他的自尊心，他不会接受这般无缘无故的施舍。
所以她只能看，看他刷卡结账，看他刷掉五千块毫不手软。
万姿发现梁景明只要想对谁好，就会倾尽所有给那人最好的一切。即便表面上心如止水，但他做事向来有倔强基因。
就像他弟弟要回来，他看起来无比平静。忙着订餐馆买礼物的是万姿，他连一句弟弟都不提。
但直到今天她才发现，梁景明早就向朋友借了接机的车。那辆特斯拉，他还特意送去洗得锃光发亮。
这样的待遇，她只在约会时享受过。
“我们慢慢来，不着急。”早上要出发时，梁景明跟她说，“我弟航班延误。”
“他告诉你了？”
“没有。”梁景明正全神贯注地倒车，“每年他都是固定时间回来，我知道是哪个航班，你帮我看看飞机到哪了。”
拾起放在台面的手机，万姿打开飞行APP。有信息陆续弹出，全部是关于某航班起降，往上滑可以追溯到很久之前。
很显然，这从伦敦飞香港的班次，常年被他标记为高亮。
无言的关注攥在手里，万姿这才后知后觉——
他很在乎弟弟，但从来不讲。
原来梁景明对她的喜欢，已是他尽可能做到的外放。
“对了，跟你提醒下。”
十指相扣站在接机大堂，他在她耳边低语。
他们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末尾，但并不妨碍一个一身黑的男孩，朝他们疾步走来——
瘦，高，白，这是万姿对梁景行的第一印象。
架着墨镜的鼻梁高挺，冷峻得没有表情。
令人怀疑被衣服遮蔽的皮肤，是否有大片纹身，仿佛一朵高岭之花，绽放在不见阳光的无人之境。
“我弟弟性格很……”
男孩越走越近，梁景明还在斟词酌句：“总之，跟他长相很不一样。”
没等万姿琢磨明白，梁景行已映入眼帘。
只见他拉下墨镜一点点，露出一双内褶细腻的桃花眼。没有他哥哥眼睛大，也没有那么浓的混血感，眼尾却拉得更长，凝着浅淡东方韵味。
盯牢万姿，他微微一笑。桃花眼顿时眯起，像只舔爪子的狡黠狐狸。
双手摊开很有综艺感，高冷潮人刹那间不见踪影。
比梁景明差不多的嗓音，声线却是他从未有过的起伏——
“哇，Donna姐姐，你比我哥讲的靓好多！”
“哦？”
这小子有意思。
万姿顿时来了兴趣，顺嘴就接：“那你哥把我说得多难看？”
“不堪入目，丑得要死。”梁景行信誓旦旦，“他说对你毫无爱意，只在乎你的金钱。”
“……”
梁景明长叹口气，看起来简直想掉头走人。被万姿一瞪，更加难以置信——
“你还不了解我么？你才刚见他，信他还是信我？”
“信他。”
这次信誓旦旦的，换成了万姿。
和梁景行大笑起来，她不由得与他对视一眼。
她发现他们好像都是同类人，习惯别扭机灵，热爱正话反说，喜欢时不时把梁景明逼到绝境。
“好啦，从头来一次。”
眼看梁景明酝酿闷气，万姿收起笑容伸出手：“你好，我是Donna，你也可以叫我万姿。”
“你好，梁景行，Al。”然而梁景行笑意不减，“我是你男朋友的弟弟，更帅更有趣。”
他的手极大极冰，却与炙热话语截然不同——
“而且，我还是单身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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