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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许久以后,顾京墨偶尔会想起自己的第一段婚姻,那时她就会感慨,原来痛苦多到一定数量的时候会转化成遗憾,对人、对事、对生命,那是一种无能为力只能放手的悲哀。
    因为即使勉强维持,努力挣扎,换来的也不过是更多的伤痛,与更大的悲哀。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纯粹的感情一旦出现裂缝,如何还能修复得完美无瑕呢?
    如此,那便放手。
    正在经历丧父之痛的顾京墨实在无力与陆英多做纠缠,他已然不是自己当初爱上的那个样子,她又何必留恋呢?他说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让她连嗤笑都不屑给。
    然而她怎么都想不到,有时候人性中的恶并无底线。
    康温采带来的花生红枣汤让顾京墨的身体暖了一些,她也终于愿意抬起头,看一眼她所谓的丈夫。
    陆英刚刚说的慷慨激昂,此刻却并不敢与顾京墨对视。
    “离婚吧。”顾京墨说。
    陆英倏地抬头,又慢慢地垂下。
    “家里面你的东西,希望你能尽快搬走,看刚刚的情况,想来你应该也是有地方住的。至于伯琅,你本不期待,想来也不会与我争抚养权。那么,我跟你,也就算清楚了。”顾京墨说完便静静看着陆英。
    陆英陷入一段时间的沉默,似乎在思考,有些欲言又止。
    康温采最见不得他这个犹犹豫豫的样子,好像全世界都欠他的一样:“有屁快放!”
    陆英终于开口:“房子还有家里的藏品——怎么分?”
    顾京墨有些困惑,康温采则瞪大了眼睛。
    “你他妈脑子坏掉了吧?房子是顾叔叔买的,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啊你提房子?!”康温采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法律上来讲,岳父已经过世,他留下的所有东西都是遗产,我们是夫妻,都有合法的遗产继承权。”恼羞成怒的陆英争辩道。
    岳父?夫妻?从父亲过世到现在,陆英只要提起,总是对顾京墨称“你爸爸”,那时他何曾想过这是自己的岳父呢?夫妻?连妻子生产都不出现的男人,如何与他做夫妻?
    顾京墨拉住想要冲上去继续暴揍陆英的康温采,嘲讽地望着陆英说:“陆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婚内出轨的对象刚刚与我擦肩而过吧?我当然不介意打官司,只是你净身出户的话,我还要费心思把你的东西扔出去。”
    哀莫大于心死,顾京墨对于陆英便是如此了吧。
    陆英虽然一直没有关注过顾正原的治疗过程,可是淋巴癌的治疗费用他还是有所了解的,尤其是顾正原还使用了最新的化疗药物,这一年来几乎所有的积蓄都搭进去了。现在顾家也就剩下那栋房子和顾正原的收藏品了,房子再贵总有个价钱,但是那些收藏却是真正的价值连城。
    想到顾正原买的那栋坐落在山腰的独栋,还有那些价值不菲的字画和瓷器,他怎么都不舍得。
    “刚刚那个不过是我工作上认识的朋友,来医院不过是帮个忙而已,婚内出轨也是要有证据的。”陆英是铁了心想分走顾正原的财产了。
    之前说什么走进了他的心里,涉及到财产的时候反口就说是工作上的朋友,顾京墨,这就是你爱了五年的男人呵!
    “会来这栋楼的人,多半是怀孕了吧,你那个工作上的朋友将来生了孩子,万一证明是你的……”顾京墨有意停住。
    陆英不是不担心的。
    当初,公司里有人似乎听说了顾正原患病的消息,不断找他询问,开始他没细说,后来连公司的领导都提出要去家里拜访顾正原,他一时着急,冲口而出称顾京墨陪着顾正原出国疗养去了,关于顾正原的真正病情,始终丝毫未露。
    自顾正原生病后,怕给老友们添麻烦,便不大与众人联系,而别人也就想当然地将女婿陆英当成是顾正原的代言人,以他的话为基准,都认为顾正原应当只是小毛病,便都放了心。同时也因为顾正原抱恙的缘故,对于陆英大开方便之门。陆英与郑珍出国旅游了两次,一次是斐济,一次是巴黎,打的都是出国探望岳父的名义,这些,顾京墨全然不知情。
    如果,顾京墨真的跟他闹开,他的工作肯定会受到影响。
    还有郑珍的事情,也不能让同事们知道。
    如果……让郑珍拿掉孩子……
    想到已经怀孕5个月的郑珍,陆英的心里闪过一丝犹豫,他还是想要郑珍肚里的孩子的,顾京墨这边虽然已经生了,但是抚养权肯定拿不到,而且顾家那么几个死于癌症的人,难保孩子将来不会有问题。
    郑珍是温柔又娇气的姑娘,她那么喜欢他,一定会听他的话,也一定能理解他的苦衷,他这都是为了他们的未来,孩子,总还是会有的。
    似乎是想到了万全之策,陆英的神情略微放松了一些。
    “我们就是单纯的工作关系,你如果真的不信,那就等她孩子生了,做亲子鉴定好了。”陆英说的信誓旦旦。
    顾京墨反而有一丝迷惑了,难道那个女人跟陆英真的没关系?可是早上的电话还有刚刚他们的接触,这样的亲密显然不是普通的关系。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进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病房里的三人一起看过去,看着老人有些蹒跚的步子,顾京墨挣扎着下床去扶,康温采忙按住顾京墨,自己起身去迎。
    而一直站在窗台前的陆英却抢先一步,上前搀住了老人,声音沉痛地叫了一声:“梁老!”
    来人是顾正原读书时候的同门师兄,东安市博物馆的前馆长,也是顾正原的挚交梁鸿祚。
    “京墨啊——”梁鸿祚看着憔悴的顾京墨,脸上写满了心酸。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挪到床边,拉住了顾京墨的手。
    “梁伯伯——”顾京墨哭着扑到梁鸿祚怀里。看到梁鸿祚,顾京墨就会想起父亲,父亲和梁伯伯都醉心收藏古物,志同道合,常常一起下棋、喝酒、畅聊。每当他们下棋斗嘴的时候,顾京墨就故意地站在梁伯伯一边,看父亲气得吹胡子瞪眼,然后欢快地笑。
    如今,父亲走了,一切的欢乐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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