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白泽重返幽冥界,进入这个空间,都是在钟岚悠的意料之中吗?妙歌忽然觉得看似神经兮兮的钟岚悠其实内心缜密算计的可怕。
如果真是这样,他一定也料定了,白泽最终一定愿意这样做。
可是这么做的代价是什么呢?
如果这份力量真的是自己留下的,那么凭什么背负这份责任的是白泽?!
“每一颗果实都蕴含着无限的生之力。”钟岚悠依旧不看任何人“但是你看到了,强灵里的生之力,是根本无法与幽冥界的死之力匹敌的。不过,我倒是相信白泽的一定可以。可惜,他的力量却是被封印住的。究竟是谁封印了白泽,让他流落在长安街头呢?”钟岚悠终于缓缓的抬起头。
“师傅,我们走吧”妙歌很久都没有这么叫过白泽了。但是现在,她不想让钟岚悠再给白泽灌输哪怕任何一句话,也不想再看钟岚悠一眼。
这份关系,不管是不是真的像钟岚悠所说的那么复杂,都不是一朝一夕能捋顺的。即便要解决什么,也不是立刻就能解决的。无论是明天也好,一千年也好,两千年也好,幽冥界现世都不能牺牲白泽。现在她要和白泽离开,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是白泽却没有动,他握住了妙歌伸向她的手,却矗立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平淡,“然后呢?”
钟岚悠似乎很满意白泽继续问,赞许似的点了点头“虚元说,生之力的封印如果无法打破,也许只有你的死亡才能开启。我觉得他猜测的有道理。”钟岚悠似乎了然妙歌的想法,漫不经心的从宝座上站了起来,一边继续抚摸着般幽,一边朝着浮动的墙壁走去“力量的宿主死亡,生之力一定会自救的。不论是谁下的封印,不论是什么样的封印,到时候都能不破自除。”
“虚元对泯香尚有兄妹之情,你对我们还真是够破情寡义。”妙歌冷冷的迎着钟岚悠的目光顶了回去,拉起白泽的袖子,就向墙壁的出口走去。得到了答案的白泽,平静的拍了拍妙歌的肩膀,像是安抚一样,反手牵起了妙歌。
“怎么会。至少我送你们安全离开。”钟岚悠笑笑,衣袖轻摆,一只油腻泛光的气泡从地面飘升起来,直接将白泽和妙歌承载了进去,朝着浮动的墙壁飘去。
妙歌能感受到钟岚悠在他们身后的注视,可是再回头,幽冥大殿却已经消失不见,只有无边阴冷的幽蓝水域。细微的光亮在头顶浮动,又高又远,像扯碎了的光晕,让人觉得如此的不真实。
这次离开果然没有任何力量带来伤害,媚娘的小舟依约而现,如同水下的一丝魅影,飘飘荡荡,带着他们穿进了一道漆黑的隧道。不一会儿,光亮乍现,瀑布之水再次逆流而上,直直的将他们送至了崖口。
浮生树遥遥在望。
从小船下来,妙歌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拉起白泽袖袍的一角朝浮生树走去。
这里是人世间最喧闹的所在,瀑布巨大的水声,像从心脉正中奔腾而过,遮盖住了心中诸多纷乱的声音。这里也是人世间最安静的所在,四周都是万丈绝壁,无人能攀,明明就在人间,却连很多飞鸟都望而却步。
妙歌有话想跟白泽说。
妙歌背靠着浮生树向远处望去。那里的树梢上,曾经有一个自己搭建的树屋,那是自己和香橼一个短暂的家。可是现在却一丝痕迹都没有了。千万年,终究是改变了太多。
曾经的浮生树,对于自己来说是什么呢?那么遥远而离奇的存在,连靠近都不能,为了进入它的结界,妙歌在虚元和泯香打斗的时候,沾取了泯香的鲜血,而这一切就像是发生在昨天。
可是现在呢,自己正坐在它的阴凉之下,拥有着强灵力量的庇护,尽管这份力量现在也被封印了。
妙歌轻轻的把头枕在了白泽的肩膀,如果自己逾越了什么,那现在就是最好表达的时候,妙歌忽然一秒也不想再错过耽搁了。
白泽的肩膀宽厚安逸,妙歌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叶小舟,停在了一个永远没有风浪的港口。
妙歌从来没有许过愿,此时却突然忍不住想,如果人的一生只有一个愿望可以梦想成真,她希望能够永远陪伴在白泽的左右就好。
...
“我不愿意叫你师傅,是不想做你的徒弟。”妙歌犹豫了半天,只说出了这一句,眼角却忽然有些温热,一时有些哽咽了。原来这就是自己一直不愿意叫他师傅的原因吗?自己从来没有认真想过为什么,没想到现在却脱口而出了。
白泽抬起宽大的袖袍将妙歌包裹在其中,心口激荡着的是盛大的满足。古长安一别,千万年已逝,璎珞,清儿,妙歌,是白泽案头上全部的朝夕与共,终于可以换来现实中的这一句。
白泽摊开掌心,一对温润朴素的羊脂玉耳环出现在修长的手掌之上。这副耳环,是妙歌在秘境中留给小白泽的,也是在进入秘境前,白泽送还给妙歌的。像一道冥冥注定的轮回,没有人知道它到底从何而来。
妙歌把耳环带到耳朵上。扬起笑脸,却不知道为什么笑容有些苦涩,“好看吗?”
白泽仔细的端详着妙歌,认真的点了点头“很好看。”
“不要离开我。”妙歌重现枕回白泽的肩头,双手向白泽的腰际环了过去。结实的腰线,温热的缓慢起伏着,拥着让人无比的安心,“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还没等白泽回应,瀑布的水突然停滞了下来,紧接着快速的倒抽了回去。回流的水,溅起了更大的浪花,将整个浮生树都湿润了,像是下了一场小雨。
浮生树的枝叶太茂盛了,像一柄巨大的绿伞,挡住了瞬间从天而降的瀑布之水。树下的白泽和妙歌只感觉到了一阵巨大的水汽弥漫过来,绒绒的扑打在脸上。
水柱从黑龙潭中打着旋直冲而起,瞬间就抵达了崖口的位置。
莫月容跪在浪花之上,仰着头,哈哈哈大笑,泪水却顺着下巴,一串串的流进了将她托举起来的水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