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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莫可和程否相携一起走出那位曹科长的办公室的时候,她的大脑还有些晕乎乎的,有点分不清楚刚才发生的事情究竟是真的还是一场梦境。
    她的房子拆迁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
    没有经过无数次的讨价还价,没有经过拆迁办开发商的“威逼利诱”,没有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地祈求有关部门补偿她一套能让她安身立命的房子,事情就这么在程否跟那位曹科长的寥寥数语中拍板定案了?
    这……真的不是她在做梦吧?会不会明天睡一觉醒来后发现,她还是得继续跟她的父亲、拆迁办那些人掰扯,为了她的那套小房子奋战到底?
    望着身边的女生脸上那一副如梦似幻云里雾里的恍惚表情,程否不禁有些好笑,也觉得有些感叹,不禁拍拍她的头,然后一张大掌将她揽得更紧,仿佛深怕她走丢了的似地。
    “怎么,你对我向曹科长提出的那些条件不满意?”他的语气带着调侃似地问她。
    这个常平里社区的大部分算是c市的城中村,就是没有产权的那一种,但是却有一小部分是这个社区当年的集资房,产权是属于常平里的,也就是那些购买了这些集资楼的居民的。这种有产权和没有产权的拆迁户,补偿的方式是不一样的,一般而言,没有产权的都采取货币补偿,而有产权的拆迁户则可以选择货币补偿或是房屋安置。
    如今c市也随着其他城市一样,房子的价值一天天水涨船高,货币反而在不断地贬值,所以对于一般人而言,自然是希望能分到房子的,而且越多越好。但政府和开发商也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任由拆迁户狮子大开口,最合宜也最公平的方法,就是根据产权和每个居民的房屋面积,采取相应的补偿。
    如果说,那些家里房子特别多,即便是货币补偿的土豪,他们也不吃亏,毕竟这些赔偿的拆迁费也够他们买好几套商品房了,甚至有的拆迁户一夜之间便成为了千万元户,瞬间就走上了人生巅峰。但是更多的人,却是一辈子只有一套够自己住的老房子,他们一辈子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地工作生活,他们的日子过得温馨而平凡,但因为城市的发展,社会的变迁,却让他们的平静生活在一夕之间风云变色、波浪起伏。
    莫可无疑就是属于这样一群人中的一个。她只有一套从爷爷辈那里继承下来的小房子,所幸的是她还有这套房子的产权,这也是她唯一也是最大的依仗。
    稍微刻薄一点说,如果不是这个产权,只怕她的父母都帮不了她,甚至那个利益早已刻在骨子里的父亲莫大,都会对她的这套拆迁房心存算计。
    程否已经打听得很清楚了,像莫可这样的产权集资楼,房子的面积又不够大的,只能分到一套面积差不多对等,而且位置相对偏远的经适房。经适房相对商品房,尤其是那些知名房产企业开发的商品房来说,无论是房屋质量还是地段,都会逊色不少。
    当然,当人连房子都没有的时候,能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安身之所都是一件幸福的事,程否知道莫可肯定是这么想的,但他却觉得还不够。
    他觉得自己还能为她多争取一点。
    以莫可的实际生活状况,她基本还是不可能回到自己的那对早已离异的父母身边的,也就是说,她仍是要一个人独自居住。但作为一名单身的年轻女性,又是对外面的世界不那么了解和提防的,太过偏远的房子并不适合她,因为她的所有人脉都不在那里,如果她真的遇到什么事的话,有谁会及时过去帮助她?退一步说,如果她找到了男朋友甚至结了婚,这套经适房应该怎么办?卖又卖不出什么高价,而且经适房的买卖年限还有着十分严格的规定,出租吧,只怕也难以租出什么好的价格,这个时候就显得有点鸡肋了。
    程否不觉得莫可会住在那种经适房里(毕竟还有他嘛),但这不代表他就不会为她的终生利益而精心谋划。
    通过之前的调查,常平里小区的那栋4号集资楼里,早已在悄无声息的时候被外人给低价购买了,这些房子的作用是什么?难道仅仅就是为了得到一套对他们来说并不值钱的经适房?显然不是。房子拆迁和交易的事,既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复杂,简单的就按所谓的规定被一套偏远的小经适房打发了,而复杂的嘛……
    总有人有他自己的门路,他可以用它们换得更多更大的收益。
    程否觉得自己其实也不贪心,他只不过是提出想让自己的女朋友住得安全一点、舒适一点、方便一点。太偏远的地方对她来说太困难了,在那里没有亲朋好友不说,连想出来跟自己的男友约个会都像跨遍千山万水(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脸皮有多厚),而且她原本就是离异家庭的孩子,父母这么多年都不怎么管她,又怎么可能指望以后他们会管她?她要是没有一点财产傍身,出个事都不知道找谁。所以,房子就是她最后的底牌,也是她最可靠的依仗。
    他说得情真意切苦口婆心,而当时的曹胜垣听得差点眼角抽搐,他很想拍桌子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tm的你的女朋友未来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依仗跟我有什么关系?能按规定分她一套房子就算不错了好吗?你在这里跟我磨叽什么?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出这样的话,也许是不敢,也许是有什么顾虑。反正程否用一种老神在在的眼神盯着他的时候,他只能身不由己地低下了他那原本一向高傲的头,沉沉地说了一声——“我明白了,我会考虑莫可这位居民的实际情况的。”
    “你说,那位曹科长是不是已经算是答应了你提出的那些要求?”莫可跟着他走了几步,感觉自己的脚是真的踩在了地面上而不是像梦一样飘在虚幻的云端上,才终于彻底地回过神来。“他不会让我的房子被别人插手吧?”她说的这个“别人”就是她的父亲莫达,但她最终也没有这么直白地点出来。
    程否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这套房子原本就是你的,别人有什么资格好置喙的?”他不知道该不该感慨她的容易满足,原本就是属于她的权利,她却总要用一种小心翼翼的姿态去守护它。
    是因为她的人生中得到的太少了吗?所以才会因为一点点小小的收获,就显得那么快乐和满足。
    “我跟曹科长说了,你不会要经适房的,最好是给你分配一套环境不错、面积地段也适合的商品房给你。”他一边笑一边拉着她的手。“这套房子以后无论是你自住还是出租,甚至是想出售,都会非常抢手。”
    “我才不可能出售呢!”她下意识地反驳道,不过琢磨明白了他刚才和曹科长的那番“谈判”,她不禁眨了眨眼,有些后知后觉地道:“这是真的吗?他……答应了?他的话有用吗?”到现在她都还不太清楚那位曹科长究竟是个什么身份,只知道他代表着政府部门,而常平里小区的很多居民都想找他。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的表态还是有一定保证的。
    “放心吧。”程否云淡风轻地笑道,好像这件事已经不用他们在操心了。
    曹胜垣的话若是没有用的话,那么总有人的话是有用的。那些围绕在薛忆珊身边的利益团体,那些包含着官商的关系网,总有人是会要想办法解决这件事的,他们想要的越大,就越不想因为一点纰漏而功亏一篑。
    想到那个仍像雾一样被笼罩着的薛忆珊,程否不禁眼神一暗。快了,他暗暗告诉自己,很多之前他和涂腾还捋不顺的事,就快要露出它真实的面目了。
    也许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一切的功劳和源头,还得追溯到那个一直被忽视,也浑浑噩噩地做了多年傀儡而不自知的宋如意。
    有些人,总以为自己可以操纵一切,可以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但殊不知,也往往是这些人,总偏偏就是栽在他们一向看不起的人手里。
    所以,万事皆有因果,谁都逃不脱。
    程否的大脑中思绪万千,神色却岿然不动,带着莫可往自己的车那边走过去。
    没想到才刚走到车门边,莫可就听见一道仿佛带着滔天怒火的声音朝她耳边袭来——“莫可!你可算知道回来了!”
    她一怔,下意识地循着声音望了过去,竟是她的那位好多天没见的父亲莫达。他像是在这里蹲守好久了,一脸的郁色和焦躁,一看到她顿时就大步冲了过来。
    莫达早就为了莫可房子的事打了好久的主意,可是不管他是去找社区还是去拆迁办,他们给他的答案都只有一个——如果没有当事人莫可在场,他说破了嘴都没用。
    所以莫达没事就在这边溜达,只为了遇到已经搬到董秀敏那边去的莫可。
    董秀敏不是个善茬,何况她又是个公务员,跟她闹起来对他一点帮助也没有,所以他只能等,在这里守株待兔。
    想不到等了这些天,莫可竟然真的回来了。
    但是,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是谁?
    莫达一边想一边眼神不善地向他们走过去,在打量了程否好半晌之后他才脸色阴沉地开口:“小可,你回来了啊?怎么也不去看看你爸爸我?我都盼你回来盼得心焦啊……”
    “……”莫可望着眼前这位似乎变得无比陌生的父亲,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说什么呢?如果说的话只会让他们父女间的关系更加恶劣,那么是不是干脆保持沉默?甚至……就当没有看到过彼此?
    但显然,莫达不是这样想的,他似乎为了缓和一下他们彼此的气氛,还刻意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小可,你……”他刚伸出手,想将她拉到一边去,原本一言不发就看着莫达的一举一动的程否终于缓缓发话了——
    “我们该走了。”他说,然后打开了车门,等着莫可上车。
    这个叫莫达的男人,也是够够的了,他看着自己女儿的表情,还能再虚伪一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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