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总好。”
黑色睡袍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腰带垂地,盛玉宸趿一双拖鞋,半倚着门。
“进来吧。”
柏秋池弯身换鞋,裤脚因此上移,露出纤细白皙的脚踝。盛玉宸目不转睛地盯着。
“沙发上那几双鞋,你带给乔霄。”
柏秋池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一摞鞋盒七七八八地叠着,全是乔霄常穿的牌子。
这些东西明明可以直接快递到公司,还特地要他来拿。柏秋池在心里叹了口气,俯身正要把盒子抱起来,突然被人握了腰。
柏秋池手一晃,盒子倒翻下来,一只鞋子跳了出来。
“你等会儿。”柏秋池被按着肩坐下,正茫然无措时,盛玉宸先自顾自地点起烟来。
“你刚才开车过来的?”
柏秋池摇头说:“搭地铁。”
青烟自指缝游走,一团团地吸进柏秋池的鼻腔。
“你住哪儿?”
“大学城附近。”
盛玉宸被烟雾熏得眯了眼,他呼出一口,点掉些烟灰。
“你一个月的工资不够买辆车?”
柏秋池抿了下唇不响,盛玉宸啧了声,也不知道在喟叹什么。
“那女朋友呢?也没有吗?”
柏秋池下颚一抖,牙关紧咬。
“...没有。”
烟灰簌簌一抖,险险地落进烟灰缸里。盛玉宸灭烟的力气有些大,手腕反复辗转了好几回,才松了手。他放下二郎腿,离得柏秋池更近了。
“你不会还是....处男吧?”
柏秋池的脸腾地爆红,连耳朵尖都红得能滴血。他蜷紧着十指,将头埋得更低。
盛玉宸血气上涌,其中不乏怜悯与疼惜,复杂交织,眼中促狭不减反增。
太可怜了。盛玉宸暗忖。
“是这样,我比较忙,不能一直陪在乔霄身边。我挺怕他受委屈的,这孩子内向,什么都憋在心里。”
盛玉宸露出头疼的表情,柏秋池不接话,等着他继续说。
“我看你也是个老实人,思来想去,这件事还是找你做比较好。”
盛玉宸将茶几上的一张纸递给柏秋池。柏秋池接过,表情渐露惊诧。
这是一份合同。
白纸黑字明确地写着合约内容——乙方须每周向甲方报告乔霄一周内的所有情况。事无巨细,大到拍戏、小到交友。
柏秋池忽而想起休息室的那句玩笑话——“没和吴若菲谈恋爱吧?”
“....”白纸倏忽一皱,柏秋池顿显慌张。他心急火燎地盖下纸,随即撑着沙发站了起来。
“盛总.....盛总,我先回去了。”他一着急,连鞋盒都忘了拿。刚冲到门口才猛然想起,又莽撞地回过身,一下撞到盛玉宸的肩。
盛玉宸扶住他的腰,皱眉道:“你跑什么?”
“没有!”柏秋池赶紧扬声,脸比刚才更红。
盛玉宸危险地眯起眼睛,手扣得更紧。
“....他背着我干什么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柏秋池快滴下汗来,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才迫使盛玉宸松了手。
盛玉宸不屑地剜他一眼,寻思着有够孬。但很快又换了副口吻诱哄:“你别紧张。我又不是要你当间谍。只要和我说说他一周都干了什么。照实说就行了,和每周汇总一个意思。”
柏秋池咬着嘴唇不敢抬头,盛玉宸看出他的顾虑,感觉柏秋池弱小无助,心里又滥情成灾。
“秋池。”盛玉宸搭上柏秋池的肩,这才发现柏秋池更高些。他拧眉,改搂臂。
“乔霄才二十,这个圈子有多乱,你我都清楚。”
“你也不想他突然失控,毁了自己吧?”
柏秋池感觉盛玉宸正捏着自己的手臂,手愈发下移,挪到手腕,指腹似有若无地摩挲,等要抽手,便停了动作。
柏秋池抬头,看进盛玉宸的眼底。柏秋池眼神湿漉,有一股与世无争的干净,与他本人的年龄不太相称。盛玉宸心里一动,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到他的嘴唇上。
“.....我没法二十四小时都跟着他。”
“不需要二十四小时。收工以后就和你无关。”
“.....我也不能干预他的交友。他有自己的自由....”柏秋池没有躲开目光,盛秋池与之对视,平心静气地说:“你不需要干预,他做什么,你告诉我就好。接下来的事情都和你无关。”
柏秋池面露难色,还想拒绝。盛玉宸眼色一凛,突然有些上火。
“就这么定了!每周天晚上七点你过来这里。我也不亏待你,薪资按你现在月薪的两倍算,再配辆车给你,够了吧?”
“....”柏秋池一怔,回过神来,盛玉宸已经把合同往他怀里一塞。
“都一把年纪了还那么墨迹,快点!”盛玉宸的口气很凶,他给予柏秋池的耐性只有三分钟。
柏秋池刚把合同倒过面,盛玉宸就差按着他的手画押了。
直到柏秋池走出门,脑子仍然混混沌沌。
合同中有一条——“讯息传达失误一次,扣五百;两次扣一千;三次及以上.....处罚方式另待。”柏秋池悲从中来,感慨人生在世,不过是在资本主义市场里做着韭菜。
盛玉宸说话倒是不假,隔天就把车送来了。柏秋池看见家楼下停着的黄色甲壳虫,嘴角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