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教授。”他们放下灰扑扑的手提箱,规规矩矩地打了招呼。
刘院长扭头:“小傅啊,我的学生徐远,德庆,你都见过的。”
傅明渊点点头。
刘院长注意到了旁边眼巴巴盯着他看的纪凡,试探着冲他笑了笑:“这位是……”
三个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集中过来,纪凡下意识地往傅明渊身旁缩了缩。
傅明渊心情微妙地好转了,淡淡道:“许培先那个当高中老师的儿子你知道吧?这是他今年毕业班的学生,也报了T大。”
“喔喔,许老啊……”刘院长打量纪凡的眼神多了一分意味,但也并没有过多在意——考进T大对于普通孩子来说或许算是不错的资本,可对于他们而言,只不过是块敲门砖罢了。
“哦,对了,”傅明渊语气有些炫耀,“许老的那些花,就是这孩子帮着种的。”
刘院长怔了怔,眼睛一亮:“唉?原来是你!”他瞬间热络起来:“哈哈哈我说他的技术怎么一下子就突飞猛进了呢?原来是找了外援!”
纪凡讷讷地:“刘,刘院长。”
“我都听许老说了,同学,你对种天竺葵很有一套啊!”
纪凡慌忙摆手,说不是的,只是随便种种兴趣而已。
“怎么,你也喜欢生物方向?”刘院长赞许地点头,“确实,种植是基本中的基本。现在好多小孩,分数考得挺高,理论讲起来一套一套,等真轮到了实践,养盆仙人掌都能养死。啧,这样的人我一般都劝他们趁早转行,干脆去做分子学算了。”
纪凡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干笑着应了一声。
聊完闲话,刘院长搓搓手,迫不及待让傅明渊带他去看昨晚发现镰翅鸡的地方。
“温泉东边的树丛后面。”傅明渊指了个方位,“它从这边一路小跑,跳上矮墙,然后跑了。”
纪凡心里吐槽:是啊,被黄鼠狼硬生生撵上去的。
“你们事后踩过这块地没有?”
傅明渊摇头。刘教授满意地挥挥手,身后两名学生立刻就地打开箱子,动作熟练地戴好手套,取出各种采集用具。
刘教授年近六旬,身材微胖,大概因为时常干实地工作的缘故,身手倒是依旧灵活轻巧。很快,他就圈出了一片空地,用黄色的警戒线缠好,埋下数字标牌。
“今天应该就能把院子里采集完,”他盘算了一下面积,“明天咱们再去外头搜搜看。”
德庆应了一声,捧着工具箱往里走,路过纪凡的时候停下来,给了他一个很友好的微笑。
见师生三人都一副兴冲冲的模样,傅明渊忍不住泼冷水:“需要我提醒你吗,这边有黄鼠狼的。”
“害,就算给吃掉了,也问题不大,”刘院长摆摆手,自信满满,“松鸡这种小东西,既然能发现一只,那山里头一定还藏着一大群。”
“谁想得到呢?”他十指交叉捂在胸口,露出一个幸福的微笑,“官方都通报灭绝的物种,竟还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傅明渊愣了愣:“你还打算进山?”
“当然,”刘院长豪气云干,“我们这趟来,已经做好长期驻扎的准备了,是不是,同学们?”
两个学生点点头。
“要帮你跟酒店老板打声招呼么?”傅明渊道,“我们私下有点往来,价格上能便宜些。”
刘院长:“……”他摸摸鼻子,有些尴尬:“谢谢哈,不过我们已经订好住处了,就在山脚旁边的农家小院里,我租到了一间瓦房。”
傅明渊:“……”
那个叫徐远的瘦高个男生傻乎乎地跟着点头:“是啊是啊,挺好的房子,房东说是盖给关节炎的老母亲住的,底下还能烧炕哩,这在南方农村挺少见的吧?”
德庆跟着点头:“咱们这回起码待到秋天,上回在苏北山里头,没有暖气没有炕,快给我活活冻死了,这回应该不至于啦。三百块一个月的房租呢,来的时候还坐了飞机,教授为了这镰翅鸡可真是下血本了!”
刘院长谦虚挠头:“害,哪里哪里。”
纪凡:“……”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小傅,你也知道的嘛。”等学生们走远了,刘院长扭头对傅明渊解释,表情有些羞赧,“咱们生科院一直经费紧张,就算有了多余的钱,多半也流不到分类学这儿,我自己艰苦点没什么,就是苦了这几个孩子。也幸好他们懂事,只要给顿吃的,给张床,就能继续做下去。”
对于分类学,纪凡倒也有所耳闻,听说这是一项“吃力不讨好”的学科。
一方面,经典分类学是所有生物分支的研究基础,主攻新物种的发现及其特性研究,学科内容复杂繁多,而另一方面,分类学学术期刊的影响因子非常低,往往有业界大拿发了好几篇优质封面论文,都比不上分子学或是微生物学方向一篇普通论文的情况。
国内搞科研向来看中“出成果”,也就是高影响因子的论文,被这种浮躁的研究生态所影响,流入分类学的研究资金少得可怜。
分类学的研究学者也不像其他的分支学科,专业所限,没法给一些生物医药公司挂名打工,他们平时工作常年钻在深山老林里,可以说是一项非常“爱发电”的研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