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得牙痒痒, 却拿对方毫无办法, 一气之下带部队重新进了山。表面上报备说是带兵拉练,实际却打着占山为王的主意——他们原本就是匪,现在重拾老本行,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给老子等着。”他狠狠啐了一口,“他娘的区区一个书记竟敢这样对老子, 要没我的支持, 他能混上现在的位置?做梦——”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等在小汤山扎下了根,打游击, 劫商客,再整两条往山外贩卖私货的通道,他有自信将现在的屈辱加倍奉还。
“团长!”参谋小跑着过来,压低声音道,“侦查兵逮到了一个奇怪的人,您要去看一眼么?”
“滚,老子没心情。”
“这个,您还是去看看吧。”参谋面露为难,“他……有点特别。”
参谋吞吞吐吐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汤允懒得听他叽歪,径自扭头往回走。不一会儿到了半山腰的草棚,他看见自己两个手下正押着一个脏兮兮的男人。那家伙身量很高,也挺拔,大约是个青年,走近了才发现,此人穿一身奇形怪状的衣服。
“怎么回事?”
手下面面相觑,松了手,那男人便爬起来,两眼放光盯着他瞧,劈头盖脸一句:“今年,今年是什么年?”
汤允:“……”他不耐烦地一挥手,“啧,一个傻子也要来问我?你们自己看着办。”
“不,不,我不是傻子!”那人忙道,“我刚从未来穿越过来,在我们的世界里——”
哈?汤允心里纠正,确实不傻,但疯得不轻。
“先捆了扔庙里,不用管他。明天白天再说。”他揉揉额头,“往后这种破事别吵嚷我,知道不?”
小喽啰应了声是,那疯子还想说什么,被堵住嘴直接拖了下去。
汤允重新往山上走,一边低声抱怨,一边裹紧了衣裳——他只穿一身薄薄的夏军装,初秋晚风微凉,拂过皮肤引起阵阵战栗。
这鬼天气。明明秋老虎还没过去,白天日头晒得人头晕,夜里却这样凉。
风吹动厚重的云层,横移过来挡住了仅存的那点月光。汤允又走了两步,刹住脚,扭头往回看了一眼。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老王?”
没人回答,参谋没有跟着他,几个勤务兵也不见了踪影。
他暗骂一声,心想明天非要叫这群蠢货吃挂落不可。他回转身继续往山上走,这刚一转身,他的目光便凝固了。
前方,不远处的树荫下,站着一个撑伞的青年。
又是一阵大风,云层撕裂,月光透过树影轻柔洒落,照亮了那人的脸。
汤允愣了一秒,甚至都没戒备,因为对方的姿势看起来实在太过闲散。他衣着整洁,神态健康,不像是该出现在这座山,甚至不像是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人。
——今年自然灾害严重,地里粮食青黄不接,大家伙挨了好一段时间的饿,即使汤允自己也很难弄到足够的粮食。有人找他走门子,他便顺水推舟收了孝敬,这也是为什么他落得现在的下场。当然,这是题外话。
“你……你是人是鬼!”他大着胆子喝问。
青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将伞丢到一边,站直身体。
黑夜里,晃动的反光分外清晰,汤允皱眉看着伞上滚落的水珠,有点拿不准他究竟是从何处来。小汤山附近已经连着半个多月没下雨了,别说水田,河道都快要被毒辣的日头蒸干。
喀啦,汤允端起了枪。
“别动!你到底是谁?”
“路过的。”那青年淡淡道。他有一把清润的好嗓子,听起来气定神闲,熨帖,且惬意。
汤允觉得自己像是被蛊惑了。他缓缓地放低枪口。
青年掸了掸衣摆:“晚上好啊,汤团长。”
“你认识我?”
“现在认识了,”青年掰了掰手指,流畅地说,“你姓汤,祖籍A省,十六岁参军,五年后父亲去世……”
“你是……你会算命?”
青年不置可否:“你有两个选择,是打算现在上山去温泉休息,还是说下山,和手下挤一挤破庙?”
汤允呆住了:“这有何不同?”
“每一个选择,都是命运的分歧口。”
“如果我选下山?”
“你一生大富大贵,荣耀加身,可惜没有子嗣,最后落得孤身惨死,尸首亦无人收敛。”
汤允:“……”驴我吧?这尼玛叫算命?分明就是赤|裸裸的诅咒!
见他蠢蠢欲动又想摸枪,那人接着补充:“当然,你也可以就此上山去。此去家庭美满,如花美眷,等老来含饴弄孙,共享天伦。但事业上,是无可指望了。”
小汤团长认真地想了想:“就不能两个全都要吗?”
“……”
“行吧,”他撇撇嘴,“老子信了你的邪。让开,别挡着道。”
青年杵在原地,看着他:“泼天富贵,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心动?”
“我说,你这算命的怎么这么烦!我婆娘怀着孩子呢,你跑路中央来咒我几个意思?闪开点,我得去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