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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人,必须保住,他的身上很可能有非常重要的线索。
    她收敛了表情:“你马上出去,离开这里。”
    “不要怕,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你。”沈修竹非常小心地抬起手,抚向她放在美人榻上面的手背。
    梅雪衣瞳仁收缩,夺回了手。
    “卫王。”她说,“他可以伤害我,也可以要你的命。”
    沈修竹的目光复杂了一瞬:“卫今朝……他……”
    梅雪衣心中一动,原来昏君叫卫今朝。今朝之梅永不凋谢?她的心头浮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沈修竹顷刻便下定了决心:“雪衣妹妹,不如将错就错,我趁乱先送你离开京都!”
    梅雪衣蹙起了眉,心中不耐:“我说,让你离开。你要忤逆我?”
    傀儡最让她喜欢的,就是唯命是从。
    沈修竹恍惚地笑了笑:“你呀,任何时候都在为他人着想。无需担心,那个昏君还倚仗我父亲替他镇守边关,就算他怀疑我,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梅雪衣可不这么认为。昏君不仅是昏君,还是个疯君。
    “快,跟我走!”他再一次向她伸出了手。
    他的手形很特别,五指极长,指节异常粗大。
    是傀儡的手。
    梅雪衣刚要说话,忽闻外头传来了冷肃的喝杀声:“定国公世子沈修竹,勾结金陵人,意图谋反!陛下有命,杀无赦!”
    其实,在沈修竹踏入凤辇的那一刻,就已经走不了了。
    她摁着额头起身,越过沈修竹,撩开了金色的帐幔。
    举目一望,只见战圈外围,身着玄甲的禁卫军已像黑色潮水一样无声接近,停在街道正中的凤辇就是黑色海浪之中一块小小的金色礁石。
    生存还是覆灭,全在那个人反掌之间。
    劲弩发出了‘咻咻’的破风声,蒙面的金陵人一个接一个倒下去,顷刻就被铲除干净。
    禁卫军面目冷肃,踏着满地血污,围住凤辇,寒光凛凛的剑戟直指沈修竹。
    “拿下。”慵懒沙哑的声音慢吞吞地响起。
    尊贵、傲慢、生杀予夺。
    沈修竹没反抗几下就被击落了宝剑,拧住胳膊,摁跪在凤辇下方。
    梅雪衣深吸一口气,回眸望去。
    只见美人榻旁边的主位上,端端正正地坐着黑袍君王。
    玉冠束了发,他微垂着眼睑,看不出喜怒。
    “陛下……”
    饶是她这一生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此刻也不禁微微有些心惊——他什么时候上车的?!
    “孤说过,每一个眼神、动作、一字、一句,孤会亲眼看着。”他顿了顿,抬起眼睛,“不会打搅。”
    他望过来的一瞬间,她竟感觉到了威压。
    他很瘦,但是坐在宽大的主位中,并无违和感——他的阴沉气势已占满了整驾辇车。
    糟糕。
    今日是来断情绝爱的,没想到一不留神,竟在昏君的逆鳞上翩翩起舞了。
    她轻轻抿了抿自己花瓣般娇嫩润泽的唇,缓步走过去,柔若无骨的身体倚向他,坐到了他的腿上。
    他沉沉瞥过一眼,身体一动不动。
    “陛下生气了?”她柔声问。
    他勾起一点唇角,露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右边锁骨下有一粒红痣么。”
    梅雪衣:“……是很久很久之前看到的,不是陛下想的那样。”
    “很久之前?所以你对他念念不忘。”他眯起眼睛,“无妨,只要剁得够碎,就再看不出什么红痣了。”
    第5章 竹林约会
    只要剁得够碎,就再看不出什么红痣了?
    梅雪衣用双臂环住了昏君的肩。
    “不要杀沈修竹,好不好?”她凑到他的耳畔,软声呢喃。
    他冷笑着咳嗽了两声:“自身难保,还想护他。”
    她盯着他看。
    她知道他不会杀她。至少暂时不会。
    原因很简单,梳妆台上,他并未尽兴。如果杀了她,那么就会留下一个永久的遗憾,他没必要让自己留下这样的遗憾。
    正因为如此,她敢放心大胆地找他谈条件。
    “陛下若是答应我不杀他,下次……”她冲着他的耳朵轻轻吐息,气音婉转,“我会叫陛下的名字。”
    尾音缱绻,绵长甜蜜,勾进他的心底。
    香喷喷的饵料,不信他不咬钩。
    凤辇外,一片冷寂,落针可闻。只待君王开口,决定沈修竹的命运。
    凤辇中,金色纱幔掩住一片旖旎。
    他的目光凉凉地落到她的脸上。
    “你以为我会答应?”
    她微笑着,花朵一般的面庞轻轻贴过去,唇瓣与他的薄唇若即若离。
    甜蜜的气息缠上他。
    她贴着他的唇角,轻声说:“不然陛下就把我和他一块儿杀了,让我们在九泉之下双宿双栖。”
    他的额上立刻就迸出了青筋。
    平置在膝上的手陡然握紧,杀气冲冠。
    梅雪衣并不惧,她缠着他:“陛下是要成全我和沈世子泉下相会,还是……想听我叫你的名字呢?”
    她使了个小花招,把一件要命的事情,拆成了两个一目了然的答案。
    她的凭仗,就是他现在对她有执念、有不甘。
    他动了动眼皮。
    长睫在眼底投下了一圈鸦青的影。
    他笑了:“好。不杀。”
    她把口脂印在了他略嫌苍白的薄唇上以示奖励。
    他垂眸睨着她,用舌尖缓缓舔掉了鲜红花脂。
    “沈修竹说错了一句话。孤,不必倚仗任何人。定国公若敢有一丝异心……”他的声音缓缓沉下去,唇角浮起狂妄的笑意。
    梅雪衣暗暗在心里补了一句:‘自大。’
    他总算把大手从銮椅扶手上挪到了她的腰间,将她往怀中狠狠一扣。
    眼看一场风波就要消弥于无形。
    不料,被押在凤辇外的沈修竹按捺不住,忽然放声呼喊:“卫今朝!有什么只冲着我一个人来,放过她!”
    天之骄子毕竟年轻气盛,未婚妻被夺已是憋出内伤,今日又遭设计陷害,沈修竹已然有些神智失控。凤辇中的声音传不到外面,他难以想象梅雪衣在里面遭遇着什么,终是沉不住气了。
    梅雪衣:“……”
    卫今朝轻轻吐了一口气,沉声哑笑。
    他扶她起身,缓步踱出辇车。
    人间帝王不同寻常,他的身上环着一股难言的气势,阴森、威严、不可忤逆。
    黑袍泛着暗纹流光,站到阳光下,仿佛把九幽炼狱的气息带到人间。
    沈修竹挣扎着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落到卫今朝身上时,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站在这样一个人的身边,就连梅雪衣也觉得心头隐隐有一点发寒。
    他居高临下,沉沉瞥下一眼,满身肃杀的禁卫军也被压低了气势,齐齐垂首敛眸。
    “沈世子,对孤有怨?”君王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沈修竹额角青筋直冒。
    视线一转,看见梅雪衣团在华丽的雪狐绒大氅中,一张小脸娇艳又清丽,眸光潋滟,红唇欲语还休。
    心头那口气忽然就泄了。
    他扯了扯唇角,苦笑:“要杀要剐随便吧。”
    只要不伤害她就行。
    是他多虑了,这样的女子,放在怀里疼惜尚且来不及,谁会舍得伤她?
    “呵……”卫今朝低低地笑起来,“定国公府满门忠良,沈世子年少有为,假以时日必成国之重器,孤岂会忠奸不辨。方才之事只是误会,叫沈世子受惊了。”
    梅雪衣瞥过一眼。
    是谁要把人家剁得看不出红痣来着?这个男人的鬼话,真是一句也信不得。
    沈修竹愕然看着他。
    卫今朝笑容更加和煦:“孤知道,王后与沈世子自幼相识,是知交好友,时常在国公府紫竹林外谈经论道。今日,想必你们二人还有话要说,便去那里。”
    他温柔地执起了梅雪衣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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