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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此时此刻,监控院。
    半张脸圈着白色绑带,一只手因为骨折而打着石膏,全身是伤的周重霖躺在病床上,目光望着窗外的景色,表情很是悠然自得。
    就算他的脚踝被锁上一条黑色的铁链,他也浑然不在意一般,优哉游哉地换了一个姿势,仍然看着窗外,仿佛自语自语一样地说:“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他微微一笑,用完好的那只手,轻轻拍打着底下被子,眯起一双浅灰色瞳仁的眼眸。
    之后,李闳听从吩咐,把实验室的所有东西,包括那个小孩儿,统统搬去了监控院。
    虽然监控院是这样的名字,但实际也是一个实验室。不同的是,这个实验室的规模很大,分成内实验和外监控两个部分。
    徐家的产业太多了,各自有运营监管,而统一监管这些运营状态的,就是监控院外部的工作。
    因为徐予凛并不管这些杂事,所以目前的总指挥是严和。
    而对于带到一个婴儿回监控院这件事,严和自告奋勇地帮忙。
    自从“x”计划被徐予凛宣告停止,他便一直跟在徐予凛的身边。
    在他心里,徐予凛作为最后一任的徐家家主,是他需要尽忠的人。
    徐予凛的命令他不会拒绝,虽然他对于“x”计划从此停止这事感到非常难过,然而也不会因此反抗徐予凛。
    而现在,他的主人愿意留下那个和他基因一致的孩子,他对此喜出望外,开心得简直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严和每天都待在培育室守着婴儿。
    培育室是以往每一代的“徐”出生的地方,然而旧的已经被徐予凛下令毁掉了,这是新的培育室。
    他为了照顾婴儿,特意把之前辞退的研究人员重新带回来。
    严和在行动之前请求过徐予凛,徐予凛没有反对这个请求。
    他想,原因应该是因为乐葵对这个婴儿也高度看重,每天都会来培育室看望婴儿。
    很明显他家主人并不想乐葵过于投入,所以才不反对他找来更多的人照顾那孩子。
    这样一来,乐葵会安心许多,不会总把心神分在这里。
    这种时候,严和实在感激主人的独占欲。
    因为这个原因,婴儿得到了更专业的照顾,非常茁壮地成长着。
    乐葵每天都会看婴儿。
    她对这个孩子非常愧疚。这个孩子和徐予凛长得一模一样,她非常喜爱他,但也因此觉得更加愧疚。
    虽然徐予凛跟她说,周重霖骗了她。有没有这个孩子,他都不会怎么样,消除了她心底的罪恶感,可她还是对自己曾有过的卑劣心态产生了非常自厌的情绪。
    这个孩子身上留着和徐予凛一样的血,和他的长相一样,还和他有一样的出生。
    宛如年轻版的徐予凛,她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然而乐葵很愧疚。
    她觉得自己……做了和徐予凛那个“父亲”一样恶劣的事。
    “要不要给他取个名字?”
    站在培育室的玻璃窗外,透过玻璃看着被养着培育皿的白团子,徐予凛突然问乐葵。
    他知道乐葵的心结,她太善良了。
    他不喜欢那个孩子,也不喜欢乐葵因为那个孩子而难受。
    周重霖到底还是算中了一点。
    乐葵知道这个家伙的存在,就不会置之不顾。
    所以就算他再怎么不喜欢,为了乐葵开心,他也得把那个小东西完好地养活。
    “……可以吗?”乐葵收回落在培育皿的视线,有些惊讶地看向徐予凛。
    “为什么不可以?”徐予凛抬手撩起乐葵脸颊的发丝弄到耳后,“他身上流着我的血,按照理论,他算是我的儿子。”
    他微微一笑,声音压低了,带丝缱绻,“你是我未来的妻子,如果你不嫌弃,大概也算是你的儿子。”
    他注定不会有孩子。
    他也不喜欢孩子。
    但如果这个孩子可以让乐葵开心,他当一个玩意养着也无妨。
    “我的名字是自己取的,那个人并没有给我名字。”
    徐予凛说,“我想,他应该会喜欢你为他取的名字。”
    这句话直戳乐葵的心扉,她重新把视线投向培育皿,看着里面如面粉团子的小婴儿,仿佛看到小时候的徐予凛,被锁在地下室不见天日的徐予凛。
    “徐……徐予惜。”
    乐葵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我想叫他徐予惜。”
    徐予惜吗……
    和他想给人恐惧和害怕不同,希望他可以得到别人怜惜,爱惜自己,或是学会珍惜别人。
    徐予凛眯起眼,他伸手把乐葵揽入怀中,轻拍她的背脊,没有让乐葵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眯起的黑眸透过玻璃窗,落在那个婴儿身上,徐予凛的语气很轻。
    “……是个好名字。”
    真的很好。
    好得他都有些嫉妒了。
    两个人无声地拥抱着,过了一会儿,乐葵想起什么,微微推开徐予凛,颦起眉毛。
    “差点被你忽悠过去了,就算其它病毒已经没事了,那……还有周重霖的病毒呢?”
    那一天,周重霖伤得很重。
    他的脸被玻璃刮伤了,左手骨折,被李闳送去医院,现在还在住院。
    基于他是个危险分子,所以现在被控制起来。
    就算徐予凛打算放过他,也不会任由他离开徐家的监控之下。
    “那个人跟我说,如果没有药,你的伤口会一直不好,就算注射血清也抑制不住病毒逐渐入侵身体……”
    乐葵现在知道了所有的事,徐予凛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要是持续下去,情况肯定会变得更糟。
    她皱紧眉头,懊恼自己怎么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不行,我们得去找周重霖……”
    “没有用。”
    徐予凛说,“他根本没有药。”
    “什么?”
    乐葵脸色一变。
    徐予凛不想她担心,但也不想骗她,周重霖想靠此把他们耍得团团转,他不会允许。
    “他已经承认了,没有药。”
    “那……那怎么办……”
    乐葵急了,“他没跟我说他没有药!”
    那个人尽情地导演了一场戏,大概还是怕不小心死掉,所以在那天的对话里,他总是有意无意地表达了只有他才能解决病毒的意思。
    “别怕。”徐予凛抱住她,“我没事的。”
    乐葵才不信他说的“没事”,这个人有多喜欢瞒着她,她又不是不知道。
    徐予凛还想说什么,脸色突然微微一变。
    让人难以忍受的疼痛涌上来,比每一次都要来得剧烈。
    他本想像以往那样掩饰,却因为这一次的发作实在太痛,没有办法掩饰起来。
    乐葵一下子就察觉到了,第一次看到徐予凛疼得神色都变了,她的脸色跟着发白,手足无措地扬声叫道:
    “严叔……严叔!”
    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跑近,原本在控制室的严和以及李闳赶来,见状连忙扶住徐予凛进入一边的病房,通知随行的医生。
    徐予凛坐在床上,浑身肌肉像是要撕裂一样,额头全是痛出来的冷汗。
    怕吓到乐葵,他尽量让自己神色如常,朝乐葵招了招手,“过来。”
    乐葵站过去,被徐予凛拉下来一起坐在床上。
    徐予凛靠着乐葵的身上,察觉到她的手在发抖。
    ……又吓到她了。
    他闭上眼,掩去眼底闪过的怜惜眸光。
    医生很快来了,熟练地拿出工具,给徐予凛进行注射。
    乐葵第一次亲眼看到徐予凛被注射血清的样子,眼看那些液体一点点输入徐予凛的体内,他的模样看起来却并没有轻松多少,仍然满头冷汗。
    她的心不由得一阵阵抽痛,这些日子里,他一直瞒着自己这件事,她还以为他日渐好转了,在心里沾沾自喜。
    “不用担心,”知道乐葵心里难受,等到针管抽开,徐予凛安慰道,“一会儿就好了。”
    乐葵抿了抿嘴,低声问:“……是不是很痛?”
    徐予凛本来想说不痛,看到乐葵的表情,他把谎言吞回去,老老实实地道:“嗯,很痛。”
    他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乐葵的身上,像在撒娇一样,语气带了一丝委屈,“非常痛。”
    “……”乐葵咬紧下唇,心里难受得要死,恨不得代替徐予凛承受疼痛。
    “不过,”她听到徐予凛又说话了,声音比刚刚精神些许,带着一丝笑意,“因为有你陪着,所以显得没那么痛了。”
    “……”
    乐葵想说“你这个傻瓜”,然而喉咙像被什么哽住了,完全说不出话。
    她知道徐予凛是为了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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