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来,倒是冷。
手还未触到竹帘,侧头看着门边的兔子,白白胖胖一团,微微点着小脑袋,不怕人,样子极憨。
裴云祁嘴角噙着笑意,鞋尖踢了踢兔子,不禁想起那个小时软糯糯的小女孩跟在身后唤自己云祁哥哥。
时间飞速,那小丫头今儿都已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衣角转过内室屏风,将主案上燃得正香的龙凤呈祥游烛落在后。内室昏暗,他特意从江南寻来的熏香暧暧。
撵着碎瓷片越来越近的步履声,如钟鼓一般一下一下敲得贺玉姝心头。
随即,将手里握着的茶盏朝他掷去。
区区茶盏怎会阻止他的步伐。
他忽然停下步子。贺玉姝眼神满是警戒,自己身子往里挪了挪。
裴云祁歉笑,高挺的身影立在屋中,光洒在他衣裳上,脸上,一派芝兰玉树,他道:“姝儿,你莫怕,我来是想给你看看这兔子。”
说着他将怀里的兔子往上抬了抬。今夜真是吓着她了,她从小喜欢这些柔弱可爱的动物,就想着抱来给她压压惊。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小娇娘》
施烟自十三岁被萧家家主带回府。
无名无份,本该在萧府夹着尾巴过日子,偏颇得家主喜爱。
纵容得她知书达礼、温婉娴静样样不沾,刁蛮跋扈、恃宠而骄无师自通。
萧家家主二十又五,清风明月的人物。却熬死两任未婚妻,从萧府遮白布抬出去的女子早已数不清。
又听说,萧家家主自娘胎落下病根,孱弱气息,恐活不长久。
施烟蹬鼻子上脸,娇着细软声:“人人都说大公子活不久,烟儿便想,趁公子还没死就多攒些银子,以不至于您死后烟儿被人欺了去。”
等她及笄礼后,每每施烟软着筋骨,扶着腰下榻,恶狠道:“是谁乱传家主无能、活不长久谣言,若是让我逮住定撕了其人的嘴!”
萧家家主眸似深潭,修长手指撩起佳人乌丝。
神色温润看着她窘迫样,笑骂:“偏你要听外人言,活该。”
第2章
裴云祁停在原地,不去惊扰她,深邃目光落在她身上,眉梢显出温和笑意。
她乌发披散着,换了一身月白中衣,肩膀纤薄,一阵风都能吹倒似的。
自晏兄丧信传回长安,自己已三年未见她,究其缘由便是不敢见她。
梳洗一番后,她皮肤白皙就像刚剥了壳的鸡蛋,裴云祁估计自己轻轻一掐就能乌青一片。
一滴泪落悄无声息落在地上。
心头憋闷,瞧他立在十步远。贺玉姝悄悄松了口气,抬手按了按发疼的眼穴,脚腕无力只得撑着旁边木椅坐下,声音有气无力,“你滚,我不想看见你。”
眼前发晕得厉害,她摇了摇头,这晕症近三月是越发频繁了。
担惊受怕一天,终是没有跑出长安城。
不时,他身影压来,投来一片阴翳。自己怀里多了一只暖微胖的兔子,还在瞪着腿儿。
“可是头又疼了?”话落,温热指腹搭在额头轻柔按着,力道适中,很是舒适。
贺玉姝下意识推他,“死也好比看见你强。”
手力道软得很,声音忿忿有气无力。
伸手捋她鬓边散落两三缕青丝,又揉着,裴云祁音调温柔轻缓,带着笑意:“姝儿……我们成亲了啊。这会子不想见可也是不行了。”
“嘁,无耻!恶心!”她猛得抬头,双手推他,“谁要你娶,若不是你,我早于呜……”
可不想再听她提苏家人,食指封唇,他正了神色,眸中深邃:“乖姝儿莫提了,大喜日子莫说无相干事。”
瞧他说的漫不经心、云淡风清。这气更是从胸中涌起。
她深吸了口气……
窗外雨声淅沥,廊下昏暗一片,边上挂着的喜庆大红宫灯被风吹起,灯火摇曳。
里屋传出哭泣声,“若不是三年前你非要请哥哥涑守西疆,哥哥不会误入敌营,也不会一去不返。”
失去了最亲的人,贺玉姝便将这错怪在了他身上。
将人搂在怀里,掌间轻轻拍了拍怀中人后背,裴云祁喑哑声唤她,无奈:“姝儿,我也是不得已。”
眩晕感来的猛烈,瘫在他怀里起不来。
贺玉姝一手掐着额头,气若游丝艰难道:“不得已?裴大人不就是打着为百姓的旗号,做他人不得已之事。那苏家父子何惹你了,偏要被贬官返乡。当初我巴巴儿地求你救我兄长,你将我拒之门外,如今我孝期一过你使了手段让苏家退婚,你来娶我,又是为何?”
“你已经害了我兄长,害我没有家。”泪如断了线的珠玉,而后陡然抬头狠狠盯着他:“这世道当真是权贵为所欲为,竟想娶谁便娶谁,裴云祁你就不怕我兄长回来杀了你吗!”
一众丫鬟将饭菜提拿摆好,期间敛首闭嘴,收拾了东西两耳不闻窗外事退下。
屋子外雷雨轰隆,贺玉姝又是紧绷神经,此时双目通红,大有鱼死网破之势,下唇微红,涔出血丝。
男女较量下,她身形格外娇小柔弱。盛夏屋里闷极,鬓边已被汗水沁湿。
她软了语态,怜兮望着他,“你放我走,我就不恨你了。裴云祁,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我怕你,这半个月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每夜我都是被吓醒的。
梦里我看到你穿着喜服亲手杀了我哥哥。满脸鲜血,目光凶狠……然后,你拿着刀子奔向我。”
颤着唇齿将这些话艰难说完,贺玉姝怯怯地缩成一团,那梦境又再现与心中,何其逼真。
禁锢自己身子的力道加大。许久,才等到他的话,沉沉得,带着偏执,“为何?自是欢喜你,想护你一辈子。如今时局动荡,那苏家小子自身难保,又有何能力护你。”
“姝儿,你可不能昏了头啊,,你也知去西疆也是晏兄所愿。他一心想击退外族,哪怕拼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明显感觉到怀中的人冰凉,发抖得厉害。他想吻她,唇瓣落在她发间,沁暖香末好闻的气味,想与自己去安慰她,平抚她:“姝儿,我从未害过晏兄,我们自小一起读书习武,情同亲兄弟,我怎会害他呢。”
他悉悉索索解释,说再多都是苍白的,这么些年,他在朝堂越走越高,向来不由己事越多。
炙热的气息挨着她脸庞,被她嫌弃的扭过脖子,贺玉姝手肘撑着木桌,“那苏家呢?苏子淦做错了什么,他父亲又做错了什么,也是因为与你朝见不合,你将他们一家逐出长安。”
这个他没有办法反驳,静默一瞬,低头去吻一张一合的唇,呼吸稀疏被他夺去,贝齿禁不住他的强势,不属于自己气息强烈进来,分离挣扎不过是徒劳不过。
裴云祁手搂在她腰后,掌心一片柔软,手真是恨不得把她掐入子记骨血里。
甜蜜入甘霖,怎么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随后一件薄衫悄然落地,丝丝凉风扯回贺玉姝的神思,脚尖陡然悬空,看着那大红幔帐离自己越来越近,大婚洞房,她才不要跟这个在一起。
背后触及柔软的衾被,贺玉姝方才的嚣张刺激全都烟消云散,取而是恐慌、身子止不住颤栗,抬眸对视他,目光深邃,一般柔情一半是无尽毫不掩饰的想就她占为己有的欲望。
眉头一皱,豁出去的架势狠狠咬下去,不久,鼻息喉间充斥着血型味。
他的手臂撑在两边,炙热气息喷洒在耳边,裴云祁从发疯的边缘极力回来,看着惊慌失措的女人在自己身下,白皙的脖子边是惹人的绯红,乌丝凌乱。
偏就是想欺她。
贺玉姝忿忿瞪他,“浪秃子。”
将她圈在自己怀里,裴云祁才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可是又不舍得她哭,她鼻子一皱,自己就恨不得把心挖出送到她面前,哄她开心。
他笑得满目欢愉:“怎就是秃子,以前可不有人说生得俊朗。”
裴云祁玉冠束发虽被贺玉姝抓得有些散乱,可长眉俊目,逸朗不凡。
裴云祁离她远些,三年前的荒唐梦倏然出现在面前,她也是这样在自己身边,笑意吟吟得,就瞧一眼,什么王权富贵,都不敌她。
裴云祁:“姝儿,我走到今日,耍得手段有你没有听过的。我心眼比女人还小,苏家那样比得过我,他苏子淦又有什么权利保护你。”
指尖温柔描绘她面部轮廓,轻轻浅浅,“姝儿,我对天发誓我从未害你兄长。你可是知道的,晏兄一心想上战场,总想立功名。你不是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吗,我可以帮你,那个苏子淦有什么能帮你的?左不过带你去战场白白送命罢了。”
裴云祁以前就想啊,好好当她的兄长,以自己一生护她平安喜乐就行了。可是凭什么,老天如此不公,一个刚来京城的混小子,就轻而易举俘获姝儿的芳心。
平生第一次,他吃醋了。
连带着,做了那个荒唐的梦,那一声一声酥软入骨。
深秋,贺府的三小姐及笄。他急忙从下属州回来,就为了亲自送上生辰礼。
是一把色泽通透的碧玉梳。
亲自交给她。她不接,男女之间有所避讳,转着话题多了一番说辞。
“云祁哥哥,这我不能收。”她笑吟吟,女子立在面前,话语倾柔:“我可不是从前的小女娃了,可不能乱收男子东西,云祁哥哥相貌堂堂,面如冠玉,如今又治理水灾立了大功,我身边都有许多小姐妹思慕您呢,我若是收了你的东西,她们可不得嫉妒我啊。”
些许日子不见,脸庞长得越发开了,举止端庄轻柔,说话都是清清的,眸光澄澈,如天山雪水的女孩子。展颜一笑,阳光洒在她宁静面上,硬生生将旁边的花儿盖了过去。
他眼尾一挑,正要说话。姝儿就看向自己身后,笑意更深,两侧面颊晕染了些绯红。
转身跑走了。
晏兄跟那个小儿一齐过来。
裴云祁目光冰冰,审视面前青色衣裳男子,衣裳朴素,举止谦虚与自己行礼。
后来,去查了他的身家,普普通通清白的世家公子,靠着祖师荫蔽,得了一个七品小官。
刚始,自己在朝堂上有意提拔他,不过是一块朽木,不懂得变通,跟他老爹守着腐朽,自诩刚正不阿,不知后面后有又有多少人给他清理烂事。
裴云祁不忍心,明知道她怪自己,狠着心三年不去见她,就怕她与自己哭诉,自己又亲手毁了这庄子亲事。
细细吻她,而后一直为她揉着额头,裴云祁温和声语:“姝儿,莫哭了。”
屋里熙熙碎碎哭泣声,贺玉姝鼻子微微翕动,羽睫静静垂着,在瓷白小脸上投下一片阴翳,唇瓣泛着暧、昧红色。
“姝儿,别哭,你要如何我往后都依着你好不好,再哭明日去见祖母姑嫂可就成了一个丑媳妇了。”他温和的以指腹拭去怀中人落泪玉珠。
“谁见你家人,没拜过堂,都是不作数的。”贺玉姝哄着眼眶,落了眸光星碎。
他笑意掩不住,“拜了啊。”
贺玉姝才一晃想起,自己他喂给自己那颗药,咬牙:“裴云祁,你真卑鄙。”
他转了话题:“你不哭,我带你去看一件东西如何?”
她不应。
裴云祁低头,在她耳畔低声道,“是兄长给我的一封信。”
贺玉姝手一攥,微微抬头,瞪了眼看他,目光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