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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后,两人隔立相站。
    方才二耳鬓厮磨许久,二人衣未卵。贺玉姝头上的发钗被云祁方才卸了几支,此时发丝散落。
    裴云祁柔柔地唤了一声:“姝儿。”
    他往前一步,贺玉姝凝眉往后退一步,双手抱着微凉胳膊摇头。
    再启口,质问他:“你真有我兄长的消息?裴云祁,你告诉我真话。你若有半句假话,我贺玉姝发誓,此生决不会与你再说一字。”
    话到后是颤栗的嘶哑,吸气时喉间噎住一口气。
    对立的男子不语,剑眉蹙起。
    他懊悔着是自己失策了。一时嫉妒那位大舅兄,死了还不安生,非的缠着姝儿。
    是了,是真了。
    什么书信,什么等半年,这些话不过都是他唬自己的幌子罢了。
    泪再也抑制不住顺着脸庞下落。
    裴云祁慢慢过去挪步,黑底黛面靴往前一步,云锦锦织玉袖抬起,想将哭得不能自抑的女子搂在怀里,“姝儿,你听我说?”
    她原本苦苦等候的消息竟是以这种逼问的形式得知。
    看面前比自己高许多大男子,身形修长,气质矜贵非比寻常。便是这张脸引得她小时喜欢跟在他身后甜甜唤着云祁哥哥,许是才有了今日的虐缘。
    “你口口声声说我要我信你,可到头来,不过是你在骗我!”她背后是汝天青色瓷瓶,再退两三步便会撞上。
    第15章
    “小心些。”裴云祁促前半步,悬在半空的手被挥开。
    宽大的衣袖扫过眼尾,屋子一时呈拔剑张弩之势,“你别碰我。”
    冷冷的声音制止他,话语讽刺:“裴大人,你当是如同和幼时作弄人那样好玩吗?”
    “你明知我整日都在等兄长消息!”贺玉姝直视他,眼眶通红。
    忽而她屈膝下去,跪在裴云祁面前,仰首可怜兮兮看着他:“裴云祁,你……你告诉我兄长身在何处?好不好?”
    忌易怒易燥,否则更易进血脉,此时浑身难受,特别是手臂,如细密丝线紧紧缠绕着,慢慢往胸口处蔓延。
    “姝儿……”裴云祁快她一步膝盖跪地,将人搂如怀中。
    — —
    安忠两三步轻悄跨上凭栏,身影拉在廊下,蹑手蹑脚慢慢往前挪。
    前头人突疾反手,安忠偷袭不成反被擒拿,吃痛:“侍忠小儿,快撒开!撒开!”
    头上的人冷哼一声,“谁…谁让你…偷…偷袭袭我!”
    “谁偷袭你,别乱扯,诶诶诶!人家家跟你你开个玩笑嘛。”安忠觍着脸笑,“你看你整日板着脸,这不国公爷夫人琴瑟和鸣。你整日跟在国公爷后面,也快二十又三了。你看你长得有模有样,英俊潇洒,国公爷还想给你娶妻,可你这小儿倒是笑一笑,别赶明儿给人小娘子吓跑了。”
    侍忠嘴角抽了抽,下意识从腰间抽刀,再次严厉纠正他:“我此、此生不娶、娶妻!”
    不妙,安忠脚腕一悬,踢腿而勾,半弯腰身子,嘻嘻笑:“侍忠兄,有话好好说嘛,墨惊扰了里头主人。”
    侍忠余光瞥向门内,而后无奈使力将人往后崩开,又恢复方前抱胸倚杆的姿势。
    闭眼修神,侍忠淡淡着:“里,里头头……吵,架了。”
    “哦?”安忠顿时好气,两个人凑在一起,嚼着舌头,“国公爷还能同夫人吵起来?”
    侍忠嫌弃,不动声色把肩上搭着的头推开。
    安忠比他矮了半个头,刚好舒畅挨着他肩膀,他推自己便又挨着,来返两次这家伙先放弃了。
    肩膀那颗脑袋动了动,安忠悉悉索索打探:“为何啊?”
    “大将、军。”
    鼓
    夫人的亲兄长啊。
    当年威风凌凌,英勇有谋的安南将军,原本前途无限,可惜了……
    安忠一时也不答了,‘唉’了一声,摸了摸下颌:“这事儿确实是有些棘手啊,国公爷又得罪受了。”
    当初啊,就是因这大将军消息,国公爷愣是躲在背地不敢与心头小娘子说一句话。
    这好不容易娶着人了,大婚又给逃了。急慌火燎地把人追回来,不惜把机密告诉一介女子。
    如今事儿刚有了气色,眼看大将军好消息将至。我朝两员大将被俘,暴露了潜伏突厥的大将军一行人行踪,这下彻底与长安断了联系。
    这事儿发生极快,朝堂秘阁内还未商量出个结果。夫人忽而今日来闹腾,国公爷莫不是又要巴巴的把此事告诉夫人吧。
    泄露军秘,可是砍头大罪啊。
    安忠从腰间摸出两片薄荷叶,自个人含在嘴里,一片往他嘴边凑,“呐,方才夫人身边的小丫鬟让我给你的。”
    女人误事。侍忠与安忠这点倒是想通的,不过一人片叶不沾身,一人百花丛中过,湿了一声露水。
    只晓侍忠不接,他自己放入嘴里咀嚼,满腔清香道:“诶,那西疆又有新信回来,国公爷看了吗?有无吩咐何时给咱两派事儿啊。”
    侍忠目光落在屋檐下的八角宫灯上,白日无风,灯尾红穗子垂下,他直道:“我国与西疆外战事吃紧,如今折损两员大将,圣上大怒,兴许过不了多久我们便能上战场了吧。”
    凡是关于打仗,他话语如流,侍忠拳头紧握,面色沉寒:“一定要擒住那阴汝王,砍了他头颅给大将军报仇。”
    “好兄弟,我陪你一起。”安忠绕有正事立直了身子,严肃着拍了拍侍忠的肩膀,“然后……”
    安忠看了看他,忍住不笑,“然后让国公爷给你娶个娇娘子,整日谈情说爱治治你的结巴。”
    话毕哈哈大笑,脸颊突然猎猎生风。
    他灵敏一躲,脚下生风跳出几步远。侍忠清俊秀白的脸上面部表情,眸底生了戾气,握住剑旋起几朵剑花,“撕、撕了你。”
    从前院而来的老管家看着廊下起剑斗武的人,佝偻着腰背无奈:“两位小爷啊,国公爷还在里面看书呢,你们这般打闹成何体统啊。”
    “管家,你可瞧见了,他手里可拿着剑的啊!”安忠占了下风,只管躲着,这家伙一动武可是来真的。
    “那便去外处打。”侍忠手腕陡得一转,前倾攥着小子衣领,足踏轻功走远。
    老管家摇头,这两个活宝,从小便爱打闹,如今只不过光长年岁罢了。
    迈着步子往石阶上去,轻叩门扉,“国公爷,贺家大舅爷来了。”
    那两位正打得热闹的人,忘了给这位管家说,里面两位主人正在吵架。
    隐隐的哭声,管家还没来得及反应,里头传出来一声戾斥,“滚。”
    — —
    “姝儿,”裴云祁低转温声,将挣扎的人搂在怀里,握住她颤抖的手,怀里的身子不禁冰凉,“晏兄、晏兄他此时好好的。”
    “你是骗我的,裴云祁。”脚底使不出力,吐出的字早已不是自己的声音,“雍州失守,突厥阴汝王连斩杀我朝两员大将,其中一贪生怕死鼠辈指出帐中细作。”
    她冷冷扯了扯嘴角,直视他目光,“好奇我如何知晓得的?裴大人,我原是信你的啊,可是你一直瞒我欺我。”
    话语悲凉,贺玉姝咬着下唇使了力将自己手抽走,哭成了泪人。
    慢慢从他怀里起来,“果然这世间之人,除了我兄长都信不得,信不得……”
    发疯似得拨落八宝架上头的东西,上头的一块发黑墨石砸下来,裴云祁快速将人拦腰往后提。
    外头管家的话应声响起,“国公爷,国家大舅爷来了。”
    他轻而易举复又搂着任,偏又有外人来,耳畔厉声,“滚”字吓得贺玉姝一抖。
    如今他的话自己耳中不过是他临场随意编排的。
    “大哥?”贺玉姝喃喃,此时拼命想挣脱他的桎梏,“裴云祁,你放开我,我不想看见你,你这个骗子。”
    挣扎至甚,在他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室内一时静默。身后人不语,任由她咬,渐渐口齿沁血。
    良久,贺玉姝松口,“裴云祁,你真厌烦。”
    翻来覆去硬是这些话,他都是无关痛痒的。心头更是恨了。
    “若是你答应我,让我去找我兄长我近日便留下来,裴云祁,你若不是不想我对你恨意在上几分,近日就别拦我。”
    “姝儿,话定是要说得这般决吗?”裴云祁眼帘耸拉着,下颌搭在她肩头,贪恋地汲取暖意。
    花厅。
    一道偏瘦身形立在厅中。
    上来斟茶丫鬟谨慎退出去,未敢抬头看贺舅爷。
    贺怀卢仰首看上头挂的四时百静图,眼神幽静,细细打量着。
    他几日后便要去兵部任职。今日与几位族兄在琼安楼喝了小酒,
    没让奴仆搀扶,自个儿优哉游哉顺着朱雀大街走,且醒些酒意。
    路过沈国公裴家所在坊门,不知为何拐了进去。
    再是回过神时,自己已然站在沈国公待客花厅。
    世家大族,呈祖上功德,自不是小门小院能比的。
    脑袋晕晕沉沉,立在寂静花厅,神思比寻常清醒。
    脑海里渐渐浮起一个灵巧的女童,光虚洒下,恍若经年,女童渐渐变幻成笑颜如花般的女子。
    一阵风吹过,两个倩影如烟花泡影消散。
    算了,还是回去吧。玉姝妹妹如今新婚,怕最是见不得自己。还是莫给她添烦恼了。
    从袖中拿出在白兔样式的和田玉,小小一团窝在掌心,模样憨态可掬,轻轻搁在主桌上,将要转身离去时— —
    身后一道熟悉声,哽咽怯怯声,“大哥……”
    贺怀卢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和田玉脱离手心,他悠悠转身,抬眸,一下瞧见屏风东侧,立着一个紫裳女子,正遥看自己。
    那里光亮微暗,最引人注意的是那双眼眸更加澄澈,盛满了璀璨星河。
    贺玉姝揣着手,慢慢往前挪了一步。贺怀卢急急跨上前,失哑声叫着这个方才脑海中还浮现出的女子,“玉姝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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