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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练烁尹瞪着她,满脸怒容:
    “田止妙,我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田止妙似乎根本没将他的警告放在心上,她继续用着力,带着一丝嘲笑:
    “得了吧,这世上哪有什么三魂归一,人便能死而复生的道理。倘若真是若此,四大派焉能这么多年还没有一个人知道。姓练的,我看不过是你自己走火入魔,追思成狂了吧。不过,看不出来你倒还是个痴情种……”
    她的眼角瞥了一眼一旁的风狄生,笑道:
    “对了,差点忘了,这也还有一个痴情种呢。说起来,练烁尹为了圆自己这个痴情梦不惜杀了风狄生的挚爱,那容我问一句,风狄生你是否也要为了心中挚爱杀了他练烁尹,方才对得起你痴情人的名号呢?”
    田止妙拍手笑道,面容震动:
    “既然你们二位都是痴情人,不如干脆在这里一决高下罢了,看看是为了复活挚爱杀了贺终南的练烁尹能赢,还是为了挚爱贺终南报仇的风狄生能胜,两相而较,分个高下,才能不辜负了二位痴情的名号啊。”
    她这话自然是语带嘲讽,可也听的出来更想挑拨他二人争斗。
    练烁尹自然是不理他,可风狄生的脸色竟然变了一变。
    似乎是听了进去。
    林千察觉他神色有异,怕他心念不坚,被田止妙言语诱导,忙对他传音道:
    “狄生,你切勿听那女人妖言惑众,她如今早就丧失了理智,如今只想将练烁尹和我等皆置于死地,如今你倘若着了道,与练烁尹纠缠,定然是两败俱伤,叫那姓田的女子渔翁得利,千万不要失了方寸。”
    田止妙还在言说,却突然感觉心中一痛。
    原来已然是练烁尹对她使了招。
    他修为强劲,不过轻轻一挥,田止妙就觉得心内一阵剧痛,骨头如同要碎掉一般。
    她正想发力,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向一旁飞了过去。
    练烁尹已然来到了贺终南身畔,他轻轻蹲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庞,轻声唤道:
    “清风,你再忍一忍,只要到了子时,定然就能睁开眼睛看见我了。”
    田止妙见他如今连杀了自己的兴致都没有,更是气得当场捶地,心中郁闷不止。
    林千见练烁尹成了这番模样,摇了摇头,不无遗憾的言道:
    “我道你这么多年过着锦衣玉食、放浪形骸的生活,还当你早已放下了。段清风啊段清风,你可知你当日走的潇洒,却不料留下我们这许多老朋友,为你黯然神伤,挥泪不值。”
    练烁尹听到他此番说道,不由皱了皱眉,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千冷冷看着他道:
    “段清风也算是当时仙门各派的翘楚人物,此生本应有所大成,倘若不是因为遇上了你这位混世魔王,焉能最后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她命数已尽,你为何不能放她一条生路,让她好好修一修这来世的修为,偏偏要忤逆天意,逆天而行。她人已经走了,为何还偏要这般折腾她?!”
    “你如此这番执着,为的究竟是她,还是你自己!”
    林千这最后一句,几乎是振聋发聩,说的铿锵有力。
    练烁尹大怒,他的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震怒之色。
    他上前一步,揪住林千的衣襟,嘶吼道:
    “二十年了,她死了二十年了,我心中可曾有一丝好过!你以为我日日夜夜不痛苦吗?当日,倘若我知道她会因我而死,我就算扔了这条命不要,也绝对不会将她置于此等险地。对,后悔没用。我掏心掏肺的悔了二十年,觉得这后悔内疚之心根本一文不值。所以,我痛定思痛,我不悔了。我不信什么狗屁天命,谁折腾了我,我就要让他折腾回来!!”
    “当日,是四大派在此处结果了清风的性命,今日,我就要故地重游,只不过,我要四大派之人亲眼看着我的清风活过来。”
    “林千,你说的不错,我就是自私,你奈我何?”
    练烁尹昂起头来,眼神中几乎要冒出火来。
    他与林千如今四目相对,剑拔弩张。
    林千一向是气定神闲的淡漠性子,可如今却也硬气了起来。
    他毫不示弱,瞪向练烁尹,咄咄逼人道:
    “既然要算,咱们就算清楚一点。你以为,找一个跟她长的像的人杀掉,然后将三魂归一,就真的可以换回一个二十年前活生生的段清风吗?你到底是老糊涂了,还是脑子进水了?就算那真的是清风的魂兮,可是这跟活死人又有什么区别?”
    练烁尹指着风狄生,吼道:
    “所以我才拼命要找到雪中仙啊!”
    “也算是老天有眼,把你徒弟送到了我面前,说起来林千你才算是我的有缘人,你座下两个高足,一个身上藏了雪中仙,一个面容酷似段清风,好,我寻了二十年也没有寻到的机缘,原来都被你好好收着藏着呢。你说,我不谢你,我要谢谁呢?”
    林千用力将他推开,怒目而视道:
    “你当真是无药可救了。”
    他二人如今打的热闹,一旁的人倒是议论纷纷了起来。
    二十年前的事本就是陈年往事,在场的弟子们又都还年轻,没有几人听说过当年的事情,于是都感到疑惑不解。
    唯有厉天涯心事重重,愁眉不展,似乎想到了什么。
    厉奉离刚刚才醒了过来,只是仍旧身体虚弱,说不出话来。
    他看了看不远处争吵的这二人,又看了看厉天涯愁眉不展的神色,猜到兴许自家父亲知道什么。
    “爹,他们说的二十年前的事,究竟是什么?”
    厉天涯被自家儿子轻轻一唤,这才回过神来。
    他随意支吾道:
    “喔,我也不太清楚。”
    厉奉离盯着他的眼睛,好奇道:
    “二十年前?……爹,我记得有人说过,二十年前,四大派好像发生过一场大事,莫非就是那件事?”
    厉天涯看了看他,眼神中充满爱惜之色:
    “行了,都是些陈年旧事,跟我们天姥没什么关系,你如今身体虚弱,不要胡思乱想,都是些不搭边的事。”
    厉奉离平日最了解自家爹的个性,如今眼见厉天涯这般犹豫,不肯实言相告,恰恰说明这段清风遇害一事恰与自家有关。
    他如今不好贸然逼问,只要将疑问深藏心里。
    他远远看向贺终南那苍白的脸庞,一抹忧伤不由的又浮上了心头。
    风狄生站在不远处,听着自家师父与练烁尹这番争吵,是非曲直虽然听的不甚清晰,可是他却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贺终南的死,当真是练烁尹的杰作。
    他心头不知为何,涌出了一股无法言说的情绪。
    这情绪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在他的心头恣意蔓延。
    风狄生不知该如何解释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他甚至觉得连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对这一切置之不理。
    练烁尹竟然是为了复活一个二十年前就已经死掉的人,甚至不惜杀死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这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保护的人。
    世事是何其的荒谬,何其的没有道理可言。
    风狄生不知为何,此刻欲哭无泪,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他看着躺在地上的贺终南,没错,子时一到,自己体内的雪中仙也罢,那些天魂地魂喜服上的命魂也罢,说不定还真能被练烁尹这个混蛋集结在一起。
    然后,真如他所言?
    地上如今这个死掉的贺终南,会不会真的就变成了他口中所言的段清风呢?
    风狄生突然觉得心中一阵绞痛。
    倘若,结果真是如此。
    那么我的师姐呢?
    与我朝夕相处、共同生活了十数载的贺终南,她又去了哪里?
    她的神魂是否无处可去,只能游荡在人间?
    又或者,神魂俱灭,形神俱无。
    风狄生突然垂下头去,他看了看自己脚上这双旧鞋。
    那还是之前在涿生镇上假扮算命先生的时候,贺终南替他相中买的。
    他本来不喜欢,可是拧不过她的性子,还是买了下来。
    想不到,一穿就是这许多日子。
    风狄生觉得心中苦涩,千言万语无法开口。
    他只是怔怔的看着地上的贺终南发呆。
    再过不久,这个女人恐怕会以另一个名字活过来。
    而他的贺终南,如同云烟一般,从此世间消散,连座坟冢也无法寻觅。
    就如同从未存在过一样。
    风狄生突然觉得内心翻江倒海,似乎要吐出来一般。
    他捂住嘴,对着地面用力的咳嗽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异常的难过,非常的难过。
    咳嗽的眼泪几乎都流了出来。
    没有了,什么都不会有了。
    师姐她,恐怕在这世上,只会留下贺终南这一个名字了。
    我与她的那些回忆,也将消解的荡然无存。
    而这一切,皆拜眼前的练烁尹所赐。
    风狄生突然醒过神来,他止住咳嗽,昂起头来,双眼怒目而视练烁尹。
    他苍白冷峻的脸上突然换上了另一副表情。
    那是所有人从未见过的表情。
    忧伤而又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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