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如若不是本宫恰巧撞见了华美人的丫头,殊不知——”
“殊不知你们二人竟胆子大到,在皇宫中行这苟且之事!”
华枝只觉搭在自己下巴处的那寸力道一松,只见德嫔身形一闪,又上前去拽住了萧欤的袖子。欲将其中藏匿之物,尽数抖落出来!
不知为何,萧欤这下却未躲闪,他眸光清冷落于身前妇人之上,似是轻轻一嗤。
“咣当”一声,有重物从他袖中落出,一下子砸于地面之上,吸引了所有在场之人的目光。
华枝一见那物,眸光登即一变——从祁王袖中掉落出的是一把匕首,其上刻有一条游蟒,正是栩栩如生。
德嫔一见此物,不由得怔了怔,“这是什么?”
她刚想捡起这柄匕首,可瞥见其上的金纹游蟒时,心底里竟生起一股莫名的敬意,让她直接愣在了那里。
“这是先皇钟爱之物,遗于祁王。”见着德嫔不认得那物,华枝淡淡出声,又抬眼向一旁的萧欤瞧去。男子一手微负,面色未变。
华枝在心中暗数了几下,却见祁王的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寡淡,似乎是懒得开口。她不由得暗暗腹诽道,此人真是能沉得住气。
便转眼望瞧着德嫔眼中的疑惑,轻悠悠地开了口:“见此匕首犹见先皇。”
那声音不紧不慢,却是掷地有声。
——见此匕首,犹见先皇。
一瞬间,在场的所有宫人皆倒吸了一口气,忙不迭地伏下身形。
德嫔更是一骇,面色“唰”地变得十分惨白。
“将此物掷于地,更是对先皇的大不敬。”
“大、大胆……”德嫔慌忙打断她的话,眼中的颤栗却是无法掩饰,“王爷,嫔妾不是有心弄掉这匕首的,这……”
她瞧着安静躺于地面上的匕首,“咚”地一声跪了下去。
萧欤扫了那还在打着哆嗦的妇人一眼,“将德嫔娘娘先带下去罢。”
宫人不敢犯他,只得应是。
“王爷。”风波稍平后,华枝袅袅弯腰,捡起柄金纹游蟒匕首,递到他面前。
女子神色恭敬,眉目之间,恍如含着一道烟雨朦胧。
萧欤瞧了瞧那匕首,却未接,只道:“此物,便留与娘娘保身。”
“可……”
不容她拒绝,对方已径直转了身子。他生得好看,身形亦是肃肃如松,衣袖摆动间,又平白添了几分魏晋之韵。
这让华枝的脑海中兀地浮现上京城女子常说的一句话来。
金风玉露人间致,不如嫁琼之。
窗外的月色正清拓,男子也正迈着步子,朝宫门外走去。
他穿着最为尊贵的朝服,深紫色的衣袂上绣着一道烫金横襕。大萧以明黄色为尊,紫色次之,依次又是绯、绿、青。除了服明黄色的皇帝,整个大萧,最为尊贵的男人便是他萧琼之。
华枝握着那沉甸甸的金纹游蟒匕首,看着萧欤的身形慢慢隐入一片月色之中。
不知为何,此时的月牙儿低垂,还有些发昏。细细一瞧,原是被乌云遮盖,密密麻麻的黑云攀上月梢。
萧欤这边方走出宫门,身后的侍从就忍不住问:“王爷,那德嫔……”
男子顿住脚步,歪头略一思忖,“德嫔不敬先皇所赐之物,蔑视皇威,即刻伏诛。”
夏季多雨,怕是又要变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忙完啦,开始日更模式,以后就是日更日更日更,撒糖撒糖撒糖啦~
今天再发一圈红包,每天下午六点不见不散呀~~~
第3章 惊鹊
文璟元年八月,平东大元帅华参因贪污之罪入狱,刑部、大理寺共同审议此案。
同年九月,西寇作乱,文璟帝萧景明命祁王率数万精兵讨伐西贼。
文璟元年十一月,御史大夫谭楷文为华参之事上书,引得龙颜大怒。三日后,谭楷文致仕还乡。
同月,华参认罪,由刑部押往天牢。华家上下,除去宫中一位华美人,尽数被诛杀。
……
华春宫,宫漆朱红。
华枝一身素裙,跪坐于长阶上,垂目敛容,听着小太监一五一十地读完了圣旨上的内容。静默片刻后,两手一并伏了地。
萧景明破天荒地来到了华春宫内,他坐于一侧的椅上,身上的龙袍还未脱下,挑眼打量着脚旁女子的神色。
只见她长跪于殿下,宫灯照得她面上一片惨白。即便如此,女子仍低垂着眼,细长的睫毛将眼中翕动的情绪遮掩住。
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明自持。
见状,男子略略有些失望地招了招手,让小福子退下殿去。
偌大而又空寂的殿中,响起萧景明冷冰冰的声音:
“阿枝,事到如今,你应该谢朕。”
华枝仍是不吭声,静静听着男子的话,收于袖中的手却轻轻拢起了。
六个月前,她让祁王带给了阿爹一封家书,可那封字字泣血的家书还是没有救回阿爹的命。这位一生为国的老将军,终是败给了新帝的人面兽心。
萧景明突然起身,竟伸出手扶起了跪于地上的女子,在她波澜不惊的目光中探出手去,将她额前的细发别至耳后。
女子耳朵小巧玲珑,让他忍不住轻轻捏了捏,他垂眼瞧着面前我见犹怜的美人儿,轻幽幽地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