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的算盘打得精,建奴也不是笨蛋,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劣质。努尔哈赤攻打宁远,惨败;皇太极攻打锦州,铩羽而归;这两次失败给他们敲响了警钟,让他们深深的知道,强制拆迁是门技术活,不是他们这群粗人玩得转的。当然,这种小县城他们还是可以啃下来的,只是就这么一点人马……围都围不住,啃个毛啊。那位牛录额真策马上前,指着城墙用满语叽哩咕噜的咒骂着,似乎在问候守城官兵的母亲,连带警告他们,再不开城投降就要杀全家了,可谓凶神恶煞,声色俱厉。只可惜,守城官兵在度过最初的惊慌后已经稍稍冷静下来了,见杨梦龙如此嘲弄辱骂,建奴硬是拿他没办法,只能像泼妇一样破口大骂,这才惊讶的发现,建奴好像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可怕嘛,他们又没有三头六臂血盆大口,更没有斩天刀金箍棒之类的大杀器,没有攻城器械他们连城墙都上不来,怕他个毛啊!那位牛录额真越是咒骂,城墙上的笑声越是响亮。杨梦龙频频点头,这位牛录额真还真是国际友人啊,知道守军士气不高,胆气不壮,冒着被大风扭掉舌头的危险在那里声嘶力竭,鼓舞守军的士气,提升守军的信心,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这是一种无私的国际主义精神哟……
方逸之见建奴咒骂了半天也不敢进攻,心头一块大石稍稍放下了,轻蔑的说:“跳梁小丑!”突然发现自己双脚疼得厉害,偷偷的瞄了一眼,靠,刚才太紧张了,鞋子都没穿就跑出来了,天寒地冻的,地上还凝着一层霜,不穿鞋子能好受吗?他那张瘦瘦的脸微微抽搐,看来得找个借口赶紧回去,不然他的脚会被冻伤的。他再看一眼杨梦龙,哦,这小子拿出了一具式样古怪的强弩,已经蹬弩上弦,装上弩箭,朝那位骂得正过瘾的牛录额真瞄准了。他目测一下距离,失笑。足有百步之遥,又是黑夜,就算是再厉害的神射手也射不中,不过,让他射一箭杀杀那名虏酋的威风也是好的。
杨梦龙打开白光瞄准镜,十字星稳稳的套住了那名牛录的胸口,微笑:“哥们,看这边,笑一个!”刚好一阵风从他这边往牛录额真那边吹,好机会!他毫不犹豫的扣下机括,噔!金属颤响绵绵不绝,弩箭疾似流星,破空飞向牛录额真的胸口!守城官兵看得真切,都屏住了呼吸,眼也不眨的盯着牛录额真。牛录额真骂得正过瘾,猛的看到一点寒星破空而来,目标正是自己,不由得大骇,本能的从马背上滚落,弩箭带风擦身而过,身后传来一声惨叫,一支火把跌落在地,他扭头一看,原来是一名披甲旗丁替他挨了这一箭,那支一尺多长的弩箭洞穿了甲衣,几乎将这名旗丁射了个对穿!这名倒霉的旗丁脸部扭曲,抓住箭杆奋力一拔,连皮带肉拔出一大块,带出一道一米多长的血箭,他瞪着这支要了他的命的弩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嗥叫:“好毒的箭!”身体往前一倾,栽下马来,扭了几扭就不动了。
杨梦龙愤愤的一拳砸在城碟上,破口大骂:“妈蛋,本来想杀个大怪的,结果只射死了一个肥肥之类的小角色,气死我了!老子的箭啊!”他是真的心疼,这些弩箭回收不易,就算能回收,箭镞或多或少也会有一点变形,甚至不能再使用了,也就是说他二十支弩箭用一支少一支,这一箭本来要射死一个夏候淳之类的大将的,结果只射到肥肥,靠,好歹你也让我射死一个赵锤之流的白甲兵吧?他在那里愤愤不平,可守军却不是这样想的,隔了一百多步,还乌漆麻黑的,居然一箭命中,神射手中的神射手啊!他们在短暂的惊愕后欢声雷动,士气直线上升!牛录额真却是一阵胆寒,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么远都还能射中,而且是躲在暗中放冷箭,太恐怖了,急忙策马后退。两名包衣奴才冒死跑过来将那名披甲旗丁的尸体拖了下去,看到他们那狼狈样,守军欢呼声更加响亮,而后金士兵则气急败坏,指着城墙破口大骂,他们骂得越凶,守军就笑得越欢!
杨梦龙还想再补上一箭的,结果看到牛录额真已经缩卵了,大感泄气。可惜了,听说干掉牛录额真能连升n级当上千户哦,他也想尝尝当一个加强营营长的滋味,可惜人家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他放声怒吼:“还笑个毛啊,不想死的话就躲好,真当建奴是随咱们捏的面团啊?再不躲好有你们哭的时候!”
透过白光瞄准镜,他赫然看到,数十名后金骑兵已经策动战马朝这边冲了过来。马上飞不上城墙的,这帮家伙这样做,唯一的目的只能是绕城奔射,把守军的锐气打下去!
得到他的提醒,守军马上反应过来了,一个个都缩到城碟后面,甚至还举起了盾牌。刚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嗖嗖嗖嗖!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利箭蝗虫过境般飞过来,钉在城墙上擦出星星点点的火花,或者从守军头顶飞过落入城内,甚至钉在盾牌上笃笃作响。这些后金射手把骑射玩得出神入化,骑在飞驰的战马背上,全凭双腿控马,隔了几十步也能准确无误的把利箭抛射到女墙上,箭雨不绝,硬是把守军给压得抬不起头来。杨梦龙和戚破虏高举着盾牌,动都不敢动一下,每一支箭落下,盾牌都会震一震,不一会儿,他们的盾牌上已经密密麻麻的钉满又粗又长的利箭了。杨梦龙咕哝:“娘的,这帮家伙的箭术真不赖,要不是老子反应快,早就让他们射成海胆了!”
戚破虏说:“比蒙古鞑子还要厉害!蒙古鞑子现在用的骑弓跟成吉思汗时期没法比,弓力很差,有效射程不过三十步,这帮建奴所用的骑弓却可以准确射中六十步外的目标,而且洞穿铁甲!”
杨梦龙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戚破虏说:“废话,我就是在边关军营里长大的,在边关,这些东西三岁小孩都能倒背如流!”
三岁孩子都能倒背如流?算你狠。
“啊!”
几个城碟之外传来一声惨叫,一名士兵面部中箭,仰面倒下,这是守军第一次出现伤亡。杨梦龙很恼火:“见鬼了,我们的弓箭手死哪里去了?就这样干挺着让他们射啊?”
戚破虏撇撇嘴,说:“我们的弓箭手?得了吧,他们的弓比蒙古人的骑弓还差,拿来射鸟还可以,射这些身披重甲的建奴?那简直就是笑话!”
两句话的功夫,惨叫声接连响起,后金骑兵数十人一队,一队过了又一队跟上,绕城飞驰,箭雨不绝,一些士兵在一波箭雨过后本能的探出头去观察情况,马上被射中,伤亡大增!惨叫声中,方逸之厉声叱喝,让张千户马上放箭还击。一批弓箭手很不情愿的闪到垛口,弯弓搭箭朝后金骑兵乱箭,箭雨稠密,蔚为壮观。然而箭雨过后,后金骑兵一个都没少,仍在策马飞驰,反倒有几名弓箭手脸部、胸中部箭,从城墙上栽了下去,凄厉的惨叫声让还活着的士兵毛骨耸然。这下轮到后金骑兵得意了,他们放声狂笑,挥舞着强弓冲城墙上的守军喊:“你们的弓是娘们用的,连只兔子都射不死!”守军大为郁闷,好不容易鼓起的一点士气直线跌落,开始有人偷偷的溜下城墙了。
方逸之面色铁青,瞪着张千户,说:“张大人,这是怎么回事?你最好给本官一个解释!”
张千户一言不发,怎么解释?没法解释!卫所的官兵战力糜烂,说白了就是一群穿着破破烂烂的军装的农民,这样的角色还能指望他们有多强的战斗力不成?他们用的弓都是软弓,拿来打猎还马马虎虎,打仗?省省吧,搞不好射中十箭八箭人家都不当一回事!
强弓也不是没有,不过都给了他的家丁,这些事情自然没法跟这个书呆子解释,反正大家都是这样干的,有什么不对?算了,当他放屁好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抓好手里那批家丁,这可是他保命的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