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时有什么要事,张孟不太清楚,但林照辰的意思很明显,并不想见他。
张孟摇头:“二爷,国公爷不见您,您请回吧。”
在燕国公府,林照辰的命令只需说一次,向来没有人敢于置疑。
这么冷的天气,林照时额头上的汗却流了出来,他一撩衣襟,“噗通”一声朝着房门跪下了。
里面却毫无动静。
屋子的里间,林照辰把姜宛姝抱在了怀中,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对她低声耳语:“没什么事,宛宛乖,睡你的,好好歇着。”
姜宛姝微微地睁眼看了一下,眼波迷离如秋水,混合着纯真和妩媚两种意味,看得林照辰的心又剧烈地跳了起来。
他低下头,吻她。
慵懒的午后,降真香的味道袅绕在发丝间,令人迷醉。
姜宛姝还是困,懒洋洋地又闭上眼睛,团在林照辰的怀中,任由他的吻如同羽毛一般拂过她的鼻子、嘴唇、小耳朵,然后慢慢地往下。
她打了一个哆嗦,仿佛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了。黑暗中,半梦半醒之间,胸口传来滚烫的气息,他的吻印在心尖上。
她的手指都酥了,没有一点力气挣扎。而他是那么轻、那么温柔,他抚摸着她的背,舒服得让她不愿意完全醒来,她想,这真是一个令人害羞的梦,最近总是梦到这些,可太讨厌了。
她这么模模糊糊地想着,却把身子贴得更过去了,撒娇地蹭着,她闻到了清冷的松香,如同月光照过的森林,让人莫名地安心。
她又睡着了。
外面还传来林照时隐约的哀求声:“大哥,我求你饶恕公主一命,她只是一时激愤,行错了一步,如今她后悔不及,求你给她一个机会,别杀她,大哥,我求求你了。”
林照辰面无表情,神色不动。
“大哥、大哥!”林照时的声音渐至绝望痛苦。
二郎还是太年轻了,一个魏明姿就能令他神魂颠倒,这并不是林照辰的本意,林照辰皱了皱眉头。
但片刻后,外面传来了侍卫们恭敬的声音:“太夫人。”
有人推门进来了。
只有赵琳琅有这个权力,侍卫是不敢阻拦她的。
果然,赵琳琅清冷的声音就在外间响了起来:“照辰,出来一下,母亲有话和你说。”
林照辰看了姜宛姝一眼,她睡着正香。
他起身出去了。
房门又被阖上了,把外头的声音隔绝开了。
赵琳琅站在那里,光线并不太好,她的面容似乎带着一半的阴影,看不清神色。
她站着,林照辰亦不敢坐,就那样相对而立。
母子两人沉默了半晌。
终于还是赵琳琅先打破了沉默:“我过来是替魏明姿求情的。”
林照辰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怎么,她还没死吗?在这国公府里,连我的命令居然也有人敢怠慢?”
他已经将这段时间内燕州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查了清楚,今天早上,就命人给魏明姿送去了一壶鸩酒和一幅白绫,让她自己选择。原本以为如今事情已经办妥了,即便林照时在外面苦苦哀求,他也若无其事,但现在听赵琳琅这么一说,他却不悦了。
赵琳琅敏锐地察觉到了儿子的态度,叹了一口气:“照辰,我就怕你意气行事,这几天一直叫魏明姿在我房中抄经,你的人适才奉命过来,是我拦住了。”
林照辰拂了拂袖子上并不存在的尘埃,淡淡地道:“母亲,这事情你不要插手,你既然知道我,那就应该明白,她必须死,我不可能饶她。”
赵琳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照辰,你平日里性子冷漠、行事偏激,我都不管你,但魏明姿是你的血亲,你若杀了她,便要担上背德之名、弑亲之罪,我不是怜惜魏明姿,我是不愿我的儿子因她而沾上这样的罪名。”
林照辰神色漠然:“这有何妨,我的双手早已沾满血腥,哪里会介意这个。”
“可是我介意。”赵琳琅低声道,“这一切都是我引起的,你的罪就是我的罪,我不惧死后坠落阿鼻地狱,我只是担心业障太重,到时候连你父亲的面都见不到,让他在泉下空等我。”
提起父亲,林照辰又沉默了。
赵琳琅对任何人都是冷淡的,包括对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或者说,她浓烈的情感已经在另一个男人身上耗尽了,再也热不起来。
林照辰记得很小的时候,他伸手想要母亲抱抱他,赵琳琅却只是漠然地望了他片刻,转身离去了。
他哭得很伤心,后来还是林如晦抱着他哄了好久好久。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哭过。
林如晦给了林照辰一切,疼爱与期待,似乎从赵琳琅那里得不到回应,林如晦就把所有的心思都给予了林照辰,只因为在林如晦心目中,林照辰是他与赵琳琅的儿子,哪怕他明知道其实并不是。
父亲是林照辰的软肋,一击即中。
赵琳琅的声音低沉而哀婉:“照辰,母亲求你,宽容一线,就当作替你父亲积德吧。”
林照辰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母亲,你先出去吧,我考虑一下。”
言尽于此,赵琳琅也再说不得其他了,她默默地垂了眉目,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