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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晚清最终没能回去。
    事发突然,父亲态度强硬,扬言就算她回去,他也绝不给她开门。
    学校临近封校,和唯一的亲戚,舅舅一家,势如水火,靳晚清第一次感受到无处可去的滋味。
    细细想来是有地方的,她和何楷曼刚解开心结,凭着往日两人出生入死的关系,她可以去她家借住一段日子。
    何楷曼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家里两套房,偏偏没人住的那套房子有疫情复发,整个小区都在封闭。
    再就是于洲……
    于洲对这事情很上心,过来问她四五次,千叮咛万嘱咐,如果有需要一定和他说,活脱脱像一个卖房中介。
    靳晚清一直在纠结,从二号纠结到四号,老实说直到真正要离校,她也没打算去找于洲。
    太尴尬了,他们的关系。
    于洲也以为无望了。
    谁知道老天终于眷顾他一次。
    那时候她准备暂时去住酒店,她的家境比他想象中要好,放在京城是平凡,放在Z市是小康,足够支撑她住十几天酒店。
    他在陪她等车,打算送她去酒店,就在上车前夕,她接到一个电话。
    他从没见过她那么生气的样子,她气到忽视一辆又一辆驶过的空出租车,俏脸憋得通红,就差破口大骂。
    “谁说我没地方去的?我有!不用你操心!你好好在家隔离吧!”
    “酒店怎么了?不去酒店我也有地方去!”
    “我说了不用!不用!我不去他那!”
    “我不想再和你说话!拜拜!”
    隔着口罩,女生的声音被吸收几个度,却挡不住其中的愤怒,于洲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里,眼神乱飘。
    凶巴巴的。
    还有点可爱。
    果然喜欢一个人,看她生气都是可爱。
    挂断电话,靳晚清深呼吸几下,看向于洲时敛去浑身怒气,像只收敛刺的刺猬,“我爸不放心我住酒店……他想让我去他一个朋友那,我不想去……就……”
    靳晚清脸悄悄红了。
    丢人,又尴尬。
    让他看见她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每次狼狈的时候,都被他看见?
    她说到最后没有声音了,于洲猴精猴精的,瞬间领会到她的意思,冬天寒日里,他被冰封的血液加速奔腾,嘴角止不住上扬,“我懂我懂,学姐你千万别觉得不好意思,我家有套房子正好那人退租了,离我家也近,你来了正好,还能有个照应。”
    “嗯……”他目光灼灼,是冬天里最热烈的一抹阳光,刺得靳晚清不敢抬头,“我会付房租给你的。”
    “好说,给你打熟人价。”
    他不想要她的钱,可他知道如果他不要钱,她说不定又会去酒店。
    他一开始就不赞成她去酒店,那地方不知道住些什么人,假如有感染者呢?
    靳晚清被他逗笑,压在心头的阴霾骤然散去,她眼睛弯成新月,“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嘛。”于洲豪气万丈,若不是性别不允许,他已经勾上她的肩膀拍两下,“等一会儿我爸来了,我要钥匙给你送过去。”
    “嗯……”
    于洲爸爸来接他,开一辆黑色大众,和靳晚清想象中不一样,于洲的爸爸给人的感觉很……喜庆?
    一米八的身高,有些胖,剔着寸头,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缝,裹着厚重羽绒服下车的样子就很喜庆。
    等他来的时候,于洲给靳晚清提过他们家,爸爸和朋友合资开一家饭店,不赚不赔,妈妈在社区上班,数十年如一日的工资,家里主要经济来源是收租。
    这职业……靳晚清都有点羡慕。
    他爸爸平易近人,握着她的手说同学好,又夸她长得好看,把靳晚清整得脸通红。
    于洲站在旁边无声的笑,落在她那的眼神温柔缱绻。
    都被他老爸看见了。
    于洲知道回去之后肯定得被他调侃一番。
    那又怎样,他就是喜欢。
    他陪靳晚清坐在后座,真正共处一辆车,那滋味着实折磨人,像羽毛扫着他的心,痒痒的。
    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路上靳晚清再次接到父亲的电话。
    父亲在那边把她安排的明明白白,“你王叔叔说他马上到了,晚清,听话,你先去他那待一段日子,等我这边隔离结束,我马上接你回来。”
    靳晚清抿抿嘴唇,压低声音:“我去我同学那,我在他爸爸的车上了。”
    “晚清!”父亲又有要炸的趋势,“你怎么就不能听话?同学有你王叔叔靠谱吗?哪个同学?”
    靳晚清低着睫毛,被遮住的眼睛里有水光浮现,声音很轻很轻,“大学同学,我不会去王叔叔那,就这样,先挂了吧。”
    王叔叔,王志华。
    她五岁那年,父亲加薪,领着一家人出去旅游。
    旅游团里的小男孩调皮,趁着大人不注意出去玩,跌进湖里,是她妈妈救了他。
    男孩活下来了,她妈妈却永远回不来。
    好端端一个人,出去的时候是能说能笑的,回来只剩下一面见义勇为的锦旗。
    有什么用?
    那个男孩就是王志华的儿子。
    当兵前,她对王家人恨之入骨,当兵后,经历数场生死,她对王家人的恨意消散大半。
    不是不恨,是恨也没有办法,死人不会复生。
    她能够理解父亲的决定,在京城,她家只认识王家人,凭着愧疚,他家不会亏待她。
    可她死都不会去。
    于洲恰好扭头看她,看她眼皮轻阖时,好像有闪亮的东西滴落。
    哭了?
    怎么可能——
    这么强悍的女生,怎么会哭。
    于洲笃定是他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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